电话筒已经在我的耳边发烫,但朋友H的讲述还在孜孜不倦。这样爱着一个人:爱的人知道,被爱的人不知道。这是暗恋吗?
天啊,当朋友H问出这样的话来时,我不得不感叹:无论怎样的爱情都只能让人变得弱智。
她仍在絮叨中。
他偶然说句话,就想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在说给谁听?有什么用意?他偶然的一个眼神掠过,她就会颤抖,欢喜,忧伤,沮丧。怕他不看自己,又怕他看到自己。终于有一个机会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像荒景里碰上了丰年,日日夜夜地捞着那几句话颠来倒去地想着,非把那话里的骨髓榨干了才罢。远远看见他,心里就毛毛的,虚虚的,痒痒的,在猜测中既难受,又舒服,或上天堂,或下地狱——或者就被他搁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关注他所有的往事,回味他每个动作的细末。最期望的是他能站在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这样就可以有和大家一起看他和议论他的空间和自由。每知道一些,心里就刻下一个点,点多了,就连出了清晰的线,线长了,就勾出了轮廓分明的图,就比谁都熟悉了这个人的来龙去脉,山山岭岭,知道了他每道坡上每棵树的模样,每棵树上的每片叶的神情。最不能忍受的是看见他和别的女同胞在一起有说有笑,往往于此,就要开始一边怀疑着自己,一边审视着自己,一边安慰着自己。有时冲动起来,也想对他说,可又怕听到最恐惧的那个结果。就只有不说,可又分明放不下那颗鲜活的心。一天天过去了,没说;一年年过去了,仍然没说。那个人就像一壶酒,被窖藏了。偶尔打开闻一闻,觉得满肺腑都是醇香。那全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的盛情啊。此时,那个人知道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样的纯粹里,爱是自己,知道这爱的是自己,回忆这爱的还是自己,自己把自己一口口地品着,隔着时光的杯,自己就把自己醉倒了。这时候,也方才明白:原来这样的爱并不悲哀。没有尘世的牵绊,没有嗦的尾巴,没有俗艳的锦绣,也没有混浊的泥泞。
这种爱,古典得像一座千年前的庙,晶莹得像一弯星星搭起的桥,鲜美得像春天初生的一抹鹅黄的草。
这一种纯粹叫暗恋。
(韩兵摘自《新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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