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小朋友都有崇拜的人,我也不例外。知道我在小时候最崇拜谁吗?他是广寒仙子嫦娥日夜思念的人,那个登昆仑运神力、展长弓除九日的大英雄!对!就是他,后羿,我的榜样!他顶天立地、应运而生,解救苍生于危难之中。儿时曾有过一段时间,我无比坚信自己就是下一个救世英雄,有着和后羿一样伟大的使命。一直期待着天空多升起几个太阳,可以让我大显身手。在那段自视为大英雄的日子里,我每天早晨都会在半梦半醒之际惊坐而起,睁开朦胧睡眼爬到窗前细数太阳,急切的盼望着机会的降临。我如此的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地球,可这武器又是什么呢?就是儿童时代极其普通的弹弓子,还有精挑细选出来满满一兜的石头子儿。可直到完完整整的度过了童年岁月,终究也没有等到天上多出太阳来。唉……在没有太阳需要打的日子里,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如果不需要降妖除魔,孙悟空的金箍棒不也只得当作抠耳勺么?孩子们不会甘于生活的平淡,童年之所以璀璨,就是因为孩子们善于在平静的生活中找寻乐趣,打鸟儿就是我童年时的乐趣之一。
有人会问什么时候最好打鸟呢?这个问题容易回答,当然是树上有鸟的时候才好打啦!缩小些范围,可以排除冬季,春夏季节最为理想。天寒地冻的三九天树上光秃秃的,一没食物,二没掩护,会有鸟儿径直飞到枝头和你赤裸裸的相对吗?倘若呆呆的望着光秃秃的树枝,真打算守株待兔的话,看起来确实就是行为艺术。小伙伴们虽然幼稚,但也绝对不会这么做的。究竟什么时候好打鸟呢?当翠绿的嫩芽开始一点点布满广袤的田野时;当田地里石头磙子开始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运作声时,就是打鸟的黄金时段,大概在五一前后吧。
在哪里打鸟呢?这个位置在中国地图上没有标注,这里是石山镇石南村与石北村的分界——“西沟里”,附近村民都是这么称呼,估计知道这个名字和地方的也只有周围百十户人家,这里是家长允许我们可以玩耍的最远且鸟儿最多的地方。它是被溪水经久不息冲刷而形成的一条深沟,位于村子西侧,东西走向,自上而下望去有三层楼高,宽度呢?大概和两栋住宅楼的间距一致。沟上南北两侧分别是住家的屋后菜园和房前院子。因为附近有人居住,西沟里的环境就无法避免的被污染了,我们平时在沟底打鸟时都要密切关注脚下,特别是打得高高的泥球掉落到谁家的牛棚马圈上惹到麻烦时,棚顶的石棉瓦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时就是我们起跑的口令,因为害怕大人责罚,伙伴们急速飞奔时还要小心的跨越重重“雷区”,活脱脱像一群小野人在丛林里穿行一般。虽然这里的环境一团糟,但也无法阻挡我们一年四季在沟底无数次的穿行和玩耍。春天时这里是我们打鸟的主战场,秋天时这里是我们采摘酸枣的大果园,冬天时这里是我们滑冰车的天然赛场,总之,这里是我们的天堂乐园。
和谁一起打鸟呢?当然是小超儿,我的发小、好兄弟。他眼神好,弹弓打的也特别标准;而我比他壮,能负重。打鸟时我带着上下衣兜里满满的弹药,走多久也不觉得累。因为大部分时间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太阳上,时刻期待着大显伸手,打鸟一点也不专心。所以,打鸟时他是主力,我只是一个好助手。记得小超和我最初相识是在小学一年级,我们同班。我对他的最初印象是聪明、友善。他眼中的我呢?记得他这样回忆我:那次班上小朋友接种疫苗,人人都必须挨一针。就是那次他对我有了深刻的印象:我是全班唯一一个被老师抱在空中乱蹬乱踹,撕心裂肺的边哭边喊“我不打针!!!”的小朋友,的确,这一针挨的确实惨烈,当老师放下我时她的纽扣都被抓掉了两个。呵呵。我想,通过那次我徒劳的反抗,他应该认为我“有力气且悲催”吧。
打鸟用什么呢?我们打鸟用弹弓和夹子。我清楚的记得父亲给我做弹弓时的场景,只见他紧握钳子,毫不费力的粗钢丝两端各拧出了一个小圆圈,接着一翻手腕,粗钢丝被拧成Y字形,之后绑紧胶皮管,系上弹弓兜,就这样一把新弹弓便做好了,一气呵成。可当我拿起新弹弓去给小超展示时,对比着他精致的弹弓,我明显发现我的弹弓比他的大出好几圈。越对比感觉反差越大、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自己的弹弓压根儿就是一个“残次品”,“太难看啦!”拎着弹弓一路小跑去找爸爸,强烈要求“返厂”,得到的答复却是“大弹弓适合你用!大弹弓能打着大鸟!”这回答真经典!马上让我由嫌弃新弹弓迅速的转变为爱不释手,而且对自己在关键时刻能顺利打下太阳有了更大的把握。至于夹子嘛,对于小孩子来说还真是不好控制。如果手上不被夹出几个大血泡,又怎么能超控自如呢?结构和原理我就不说了,我描述不好。
一般我们都在周五的下午开始准备打鸟的“弹药。”首先,要把在山坡抠来的黄土块淋湿,搅成可以轻松塑形的黄土泥。之后,我俩有着明确的分工,我不断揪下合适大小的泥巴块,由他放在掌心一个一个接连不断搓成圆球。只要一会功夫的流水作业,就足够密密麻麻的摆满一窗台了。而最后的程序就是等待,等待它们自然风干。但打鸟光有泥球还不够,你想呀,我们的威武之师即使批量装备战略威慑性核武东风D-41同时也需要配合多种常规武器才能形成高效、完备的火力打击体系,所以打鸟时弹药配备需要多样化,石子自然必不可少。
如果说做泥球需要有等待它风干的足够耐心,那么捡石子就需要充分把握先机了。如果不在高年级的傻大个儿之前下手的话,比较圆的石子都会被他毫不客气的揽入囊中。记得哪天我们同样满载而归,却不料在返程途中遭遇了凶险:我们与恶犬狭路相逢了。妖魔鬼怪纵然可怕,却从来不曾在现实中遭遇,而迎面气势汹汹飞奔而来面目狰狞的大黑狗,却对我们的安全构成了最直接的威胁。危险突然降临,毫无征兆。下一刻,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一对二,恶狗都毫无顾忌的肆意冲杀,足以证明它对我俩的蔑视,同样也说明了它可能在袭扰儿童方面经验丰富,应该是作案不只一次的惯犯。怎么办,逃跑?和壮硕的大黑狗来一场速跑比赛?虽然我俩曾在运动会上包揽百米一、二名,可百米过后呢?悲剧还是无法避免。讲和?大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知道,它是禽兽!它连吃屎的恶习都始终无法改正,本性就是如此,劝它向善、免开恶口?肯定不可能。那么,和它拼了吧?!可身穿的崭新队服还没有安然度过第五天,而且心中着实掺杂着胆怯的成份。办法总是有的,其实电光火石般地惊险瞬间我俩已经使出看家本领应对了。童年的顽皮备受家长斥责,而在危急时刻,曾经的顽皮却充分的展现出了闪光的一面。究竟是怎么应对的呢?呵呵!只见二人身形一晃冲到墙下,脚尖踮地凌空跃起,手搭墙头,双脚一阵乱蹬。这是干嘛?施展我俩的绝技——轻功爬墙术。这门功夫我俩不分伯仲,高出我俩一米的墙头虽然不是攀爬的极限,却足够让我们摆脱危险。恶狗扑到墙下,我们已在墙头,它依旧狂吠不止,对我们却只能仰望。下一刻,等待它的会是什么呢?
虽然它打乱我们行进节奏,带给我们极大惊扰,但应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我记不清我们当时是怎么对它喊话的,现在整理、修饰一下,大意是这样的:“严重警告: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发展主流,长久以来我们倍加珍视、始终坚持,但心怀叵测者为一己之私逆流而动,审其狼子之心,视其恶行昭昭,为人所不耻,若不及早醒悟,当自食恶果!”终究,对恶者的苦心规劝是苍白的,教训它,势在必行。终于,我这个预备役英雄出手了!无数次的射日演练到了首次检验的时刻:屏气凝神,运足力、展弹弓,瞄准之后弹未虚发、一击而中,气焰嚣张的恶犬应声哀嚎。呆呆的看着眨眼间就逃遁得无影无踪的大黑狗,我恍惚的觉得,它十有八九就是从天上偷跑出来、曾经狠心咬过月亮的那一只。在教训了曾经偷吃月亮的天狗之后,我从未对小伙伴的透露过自己的神勇事迹,还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打鸟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呢?当然是我俩第一次爬树下夹子那次。还能到树上下夹子吗?当然!只要能够爬上去。不过我俩爬的不是直挺挺的大树,而是他家屋后的一颗歪柳树。这棵大树有水缸粗,主干在离地一米五左右分两叉生长,一支细小的分枝直窜向上,另一支横向生长的粗大分枝就是我们可以下夹子的地方。我在树根处搬来几块石头和砖头垫脚,纵身跃上大树毫不费力,上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左右挥舞手中的竹竿打树枝,打树枝的目的是敲落树上不断蠕动的毛毛虫,不然等到它们掉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处理完树上的害虫之后,就可以开始下夹子了:把破木板安放在树叉上,又把装满土的塑料袋倒到木板上堆出小土堆,在兜里拿出扎满小孔的白药瓶,挑出最大的秸秆虫挂在夹子上,摊开夹子支稳了,拿出根长绳子一边栓在夹子后面,另一边垂到树下,这样就可以在树下拽下夹子了,既省时又省力,是我俩苦心琢磨出来的好办法。全部布置妥当之后便迅捷的跳下大树。在远远出的阴凉处坐下,和小超边玩五虎棋边等待,子才布半盘那边已经响起了鸟儿的鸣叫声,是有鸟儿靠近了,我俩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紧张的观察着,只见刹那间一道黑影掠了过去,“打着了!”我俩急冲冲的向树下跑去,临近仔细观瞧,打到了一只“蓝靛刚”,这可太好了,我俩欢呼雀跃。“快把夹子拿下来!”,“好!”我应了一声,伸手就去抓绳子,那知这一拽不打紧,不光夹子掉落下来了,满满的一堆黑土和破木板也“咔”的一下应声而落,我们来不及躲避,被弄得灰头土脸,一下子仿佛都化身成为了《封神榜》中刚钻出土的的遁地行者“土行孙”一般。还好用的都是干土,我们胡乱的抖了又抖,又急忙的把不断扑腾的小鸟摘下夹子,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夸赞学来的好办法确实奏效,什么办法呢?就是在下夹子时在边上摆好一截粗树枝,保证吃食儿来的鸟儿被活捉,直到一溜烟的跑回家中放入了笼子才安心。“蓝靛刚”的外形特别像燕子,胸口的羽毛看上去有好几层光彩,可以养一只“蓝靛刚”一直是我俩期盼已久的美事儿。终于如愿了,真是高兴。也许是心情愉悦的关系,打弹弓很少命中的我,终于在那天下午大显神威:瞄准之后,五米开外的一击直接命中,和我们同来的伙伴小毛儿都被惊呆了,因为他从没见过如此气势滂沱的打鸟技术——一米长的树枝被犀利的石子打落、树枝上的鸟儿因为被震晕掉了下来。直到我飞奔过去把“柳叶鸟”抓在手心许久它才清醒过来不断挣扎,而这时小毛儿还在呆呆出神,瞧着他我自忖:他如果要拜师的话,别说,还真适合当我的开山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