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多舛，赤脚医生邂逅瘫女
今年42岁的洪媚出生于黄山市歙县偏远山区梓里镇舒川村的一个不幸家庭，在她上小学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节衣缩食将她们姐妹三人抚养成人。小媚18岁那年，她经常感到关节疼痛，去医院检查后得知，自己不幸患上了“不死的癌症”类风湿性关节炎。因家庭贫困，没有能力上大医院治疗，即便在家保守治疗每月药费也需500元以上，小媚成了名副其实的“药罐子”。几年后，小媚病情急剧恶化，已经不能下地走路。屋漏偏逢连阴雨，此时小媚的父亲，也因长年劳累过度一病不起丧失劳动能力，家中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靠政府救助艰难度日。瘫痪后的小媚清彻底绝望了，她整天呆呆地卧在床上，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在白皙的脸颊，虽然山风吹来野花的芬芳气息，耳边听到欢快小鸟鸣叫，但她的心在泣血。
1996年的一天，28岁的赤脚村医方辉升巡诊路过一个山坳间，经过一户人家时引起他的注意，这户人家门前山峦叠翠泉水淙淙百鸟啾啾，可屋前屋后看不到人影。方辉升好奇地踏进屋子时，一丝恐惧和寒意掠过他心头。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啊，几间泥墙破草屋，在阴冷的山风中摇摆，泥地湿漉漉的，一股霉味直冲鼻尖，屋里屋外布满蜘蛛网，堂屋里堆着几袋稻谷，还有一张桌子一个黑白电视构成全部家当。在堂屋一隅，一个下半身蜷缩在被窝中的姑娘正在床上吃力地就着蜡烛火焰，手嘴并用粘封着茶叶袋子，额头汗水把凌乱的刘海交织成绺，苍白的脸上满是黑垢，失去了青春年华应有的娇美。一个路过的好心邻居向方辉升介绍了小媚家的不幸遭遇，告诉他小媚糊一个袋子可赚2角钱，一天能糊100多个。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却如此自尊自立自强，我要帮她。”方辉升心潮交织着怜悯和钦佩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他来到床前，“你好，我叫方辉升，是村里赤脚医生，你很辛苦，我很想帮助你治疗，请相信我的诚意。”洪媚停下活表示感谢之后，方辉升又进一步表示，“小媚，我想说的是你并不孤单，我一定每周来看你一次进行治疗。”大山里人烟稀少住户分散，即便农家带着土产上镇里集市换点生活用品，崎岖山路也要半天时间，聪明的小媚敏感的意识到什么，她婉转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给予的问候已经足够了。”“不行，我一定要来，否则我会寝食难安的。”命运多舛之际，一个陌生村医如此细致关心自己，洪媚的心底不禁荡起柔柔涟漪。在观察了小媚的病情后，方辉升认为，只有用中草药偏方才能控制病情。
回家后，他每天上山采药，研究中草药治疗方案。为了能更好救治洪媚，仅有初中文化的方辉升还业余学起了中医，学会了针灸、按摩等医治方法，为的是让洪媚得到更有效的医治。但类风湿性关节炎是一种顽固疾病，目前还没有特效药物能够根治，只能依靠止痛片来减轻痛苦。因此，方辉升一来，晴天便推着小媚到外面洗头、晒太阳，并不时地把她抱起，好让半瘫痪的小媚伸一下腰与胯部。随后，方辉升边按摩小媚腿部，边给她讲村里的趣事逗她开心，鼓励她直面生活做命运的强者。经过一年多的交往，小媚被方辉升执着的痴情深深打动。由于身体的原因，小媚不敢对爱情有太多奢望，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年多，小媚的病情没有丝毫改变，她再次想到了以死来解脱内心的极度苦闷。1997年11月的一天，方辉升又一次给小媚送来中草药时，发现她感冒了。方辉升连忙给她打上吊针，又找个瓶子倒上开水裹上布给小媚焐手后，独自上山寻找草药。方辉升刚上半山腰，发觉走得匆忙竟连铲子和手套这些工具都没带，便折回小媚家，发现小媚大汗淋漓脸色青紫，张着嘴巴大口呼吸，白色被单上溅满了殷红鲜血触目惊心。方辉升心猛地一沉，原来小媚趁他出门，便偷偷拔掉输液针头，并用尖锐的针头划破手腕静脉任鲜血淋漓，静静等候死亡的来临。方辉升眼泪刷地汩汩而出，连忙给小媚止血包扎，“你怎么那么傻啊，生命是自己的，我付出那么多你怎么一点也不配合，你一了百了我所有的付出岂不付之东流？”小媚气力虚弱地回他道：“求，求，求求你，别，别再帮我了，你是个大好人，可我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真不想再拖累你了。”“我抛下一切来照料你，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可你这样破罐子破摔，我还有啥盼头啊？自古伟人也难逃一死，只要你有一口气，咱就有希望。”小媚泪如泉涌。
为了给她动力和信心，经短暂考虑后，方辉升突然单膝跪在小媚病榻前，庄严地许下诺言：“小媚，请你答应我，给我点时间配合治疗，如果我不能让你站起来，那么无论你今后身体怎么样，你都是我永远的新娘，我是你一生的拐杖。”方辉升感天动地的许诺掷地有声，此刻空气突然像凝固了一样，两人的目光定格凝视良久，沧桑岁月的面孔，无限期待的四眸，这是爱的誓言。方辉升的话似甘露在滋润小媚那濒临枯竭的心，瞬间，一种喷薄而出的暖流交织幸福涌漾她全身。方辉升一遍遍摩挲着小媚的脸，良久，她的思想终于绕过了绝望无助的“这道弯”，伴随着一种突生的无穷力量，小媚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笑意，紧握住方辉升的手不愿松开，“这几年你付出太多了，真难为你了，可我实在不配你。但为了你的期待，我一定努力活着。”方辉升清楚，决定牵手小媚，面临的将是终身的牺牲付出，“我是大美黄山上的一棵苍松，自当啸傲风雨，为这个可怜的女子撑起一方无雨天空”，方辉升再次暗下誓言。
一诺娶妻，只为坚守磐石大爱
为了让小媚感受到生命的精彩绚烂，第二天早上，方辉升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1000多元积蓄，去县城买了辆质量上乘的轮椅，好让小媚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天下午，已经几年没出村子的小媚第一次由方辉升推着走上了村外的石桥，小媚惬意地伸伸胳膊，让细弱的双手更多的伸出袖口，接受阳光温暖的抚照。下了桥上了公路，左边清澈的练江水面水鸟翩跹，右边如岱群山巍巍高耸，美景醉人。方辉升步伐加快，清凉山风拂面，小媚觉得好自由，她的一颗心像飞起来一样。突然方辉升推动轮椅大步奔跑起来，风从耳旁掠过，肆虐地飞扬起小媚的短发，啊！真的飞起来啦！小媚在风中开心地高喊：“冲啊！”方辉升加快了奔跑速度，小媚觉得自己快要脱离轮椅腾空而起了。那一刻，小媚就像“泰坦尼克”中美丽的“露丝”姑娘一样张开双臂，欢笑着迎接那份自由与美好。
方辉升坚持自己的选择，他与小媚好上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个农村重度残疾女孩恋爱了，并且男友就是村里帅气健全的赤脚医生，这在平静小山村里犹如投下一颗重磅炸弹。方辉升的朋友都埋怨他太傻，劝他早点放弃。方辉升试图说服朋友：“我们是真心相爱，小梅还年轻，我可以慢慢地努力赚钱，现在医学发达，一定能等到让她站起来的那一天。”面对世俗的眼光和流言飞语，方辉升一直安慰小媚说：“幸福是自己定义，不是别人评价的，只要我们觉得幸福就好，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既然许下一个承诺，就一定把你带进我的生命里，平凡的走完这一生。”渐渐地，小媚勇敢的战胜了内心那个怯懦的自我以及世俗的压力，她在给方辉升的短信中这样写道：辉升，在我生命枯萎之时，你给了我阳光雨露，你是我生命中绚烂的太阳，我是你阳光下怒放的山茶。
现实依然很残酷，两年后虽治愈无望，却收获瓜熟蒂落的爱情。1998年5月1日中午，在一串鞭炮声中，方辉升把新娘小媚抱上了一辆三轮车接到了家里，这一刻，妻子洪媚感到无比幸福。方辉升有两个哥哥，自始至终都支持方辉升当初的决定。他们在方辉升向小媚求婚后，为让方辉升结婚时有新房住，两个兄长出钱出力，赶在婚期前建好婚房后又开始为弟弟婚事忙碌着。
那天，在歙县梓里镇舒川村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一场简朴但很隆重的婚礼正在举行。因为新娘的腿不能着凉，被一床薄被包裹着，当新郎推着灿若桃花的新娘走向神圣的红地毯时，一百多名亲朋报以最热烈的掌声祝福他们。新郎新娘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停的鞠躬、点头、招手、致谢，新郎深情地说：“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的小媚经历了太多坎坷，我决定用一生的守候来善待她，我一定要延续她的生命。”新娘对着话筒，话未说先哽咽了：“……阿升，你的爱让我生命延续，阿升，我……爱你一万年！”在一片暖暖的粉色中，美丽的新娘虽然双手无法拥抱她的爱人，眼神却在深情微笑，她轻轻把头靠在新郎肩头……
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幸福。因为瘫痪在床，妻子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翻一次身。不然，身上就会生出褥疮。小媚每月医药费要好几百，外出打工的念头对于方辉升来说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为了攒钱给妻子治病，方辉升只得放弃利润微薄的赤脚医生职业，转行靠山吃山的种植业。黄山毛峰很出名，方辉升就在自家的山坡上刨了一大块茶园种植茶树，还到村里的茶叶培训班学习钻研炒茶技术。因为白天要采茶还要照顾妻子，时间耽误了，方辉升就利用夜里把白天采好的鲜茶炒制加工。方辉升的茶叶色泽碧绿品相极好，人家鲜茶每斤卖20元，他能卖30元，茶叶给贫瘠的家注入了活力与生机。除了种茶，方辉升还种了一片竹林，一根竹子背到山下镇上，就能卖10多元钱。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有真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到冬天，寒冷的天气常常使妻子全身疼痛不断加剧。有了点积蓄，方辉升便带着妻子走上了漫长求医路，南京、上海、杭州、合肥，处处都留下了他推着妻子求医的身影，中医、西医，甚至连民间土方也没放过。然而，10多年间，花掉30多万血汗钱，妻子的病情不但不见起色，反而全身关节疼痛变形，连下床都非常困难了，每天必须靠药物来减轻疼痛。
也许真的没治了，整天把丈夫拴在家里接尿接便，小媚的心里很痛苦很矛盾，情绪变得时好时坏，常常对方辉升发莫名的火，逼他吵架。一到晚上，小媚下狠心实施“苦肉计”，她开始骂丈夫按摩没技巧，找茬说白天没人陪她说话想急死她，现在成了废人，实在不配为人妻……方辉升欲哭无泪：“小媚，我究竟图你啥，我每天累死累活下地还要伺候你，不就为了当初真心相爱的诺言吗？小媚，只要你有一口气，我们还算是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呀。”看到妻子无语动容，方辉升鼓励她说：“现在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说这种话，那说明你还不信任我。我已经不想回头，也无法回头了，所以你如果真想对我好，就努力地康复，期待有一天我们一起去看朝思暮想的草原与大海。”丈夫的肺腑之言彻底打开了小媚的心结，她一次次紧紧地把丈夫搂在怀中任热泪长流，两颗苦难的心自此却靠得更近了。为了回报爱人那无尽绵绵的真爱，小媚下决心坚强地活下去，并活出个样子来。
一诺娶回瘫痪女，终年付出不言悔。方辉升和小媚的挚爱传奇故事，多年间已在梓里镇乃至歙县广为流传，当地村民们都被他们的事迹所打动，同情之余人们纷纷实施“爱的接力”：他们忙里抽空上门帮辉升整理下屋子，有时送上一碗饺子，有时陪陪小媚聊聊天，好让方辉升农闲在周边村打零工时能够安心。因为家庭拮据，平时没有像样的菜，方辉升的嫂嫂们，每次买菜时都会帮方辉升捎上一份。方辉升的父亲年事已高，俩兄长主动要求承担赡养义务，他们都说：“弟弟人瘦弱辛苦，照顾弟媳本来就困难，我们要支持他，不能让他吃苦再为难。”
人间自有真情在。合肥某康复医院听说了这对大爱夫妻事迹后，决定拉他们一把。2012年3月30号凌晨，两辆救护车从合肥出发来到安徽歙县偏僻大山里的方辉升家中。医生对洪媚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小媚的髋关节、膝关节、踝关节等六大关节都需要进行矫正，其中四大关节已经严重畸形，也有肌肉萎缩现象。小媚从一个亮丽健康活泼的女孩到后来不能行走，因为长期治疗没有太大起色，她对自己的病有些失去信心，从而患上轻度抑郁症，情绪波动比较大。医院专家认为，幸好有家人细心照顾，小媚的情况不算太糟糕，虽然无法站立，但上肢活动基本没有问题，经过治疗洪媚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行走是完全有可能，但要做3到4次矫正手术，整个疗程约一年时间。命运出现转机，美好的明天就如同小媚病床旁床头柜上那盆从老家带来的紫红山杜鹃一样，正热烈地绽放。
2012年4月23日上午9时，在医护人员和家人的鼓励下，洪媚充满信心地进入了手术室。根据洪媚身体情况，院方决定将其多个踝关节手术一次性完成，通过对其足部矫正手术，有效矫正她足部畸形，才会有可能站起来。手术进行了5个多小时，到下午2时20分，主刀医生大声宣布，洪媚手术成功时，方辉升的心里乐开了花。术后的洪媚恢复良好，医生开始让她做腿部肌肉恢复训练。一周后，洪媚开始觉得腿上有劲了，竟然能将左腿稍稍抬一下。这个简单的抬腿动作对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了，但对于病床上躺了十几年，双腿没有任何感觉根本无法动弹的洪媚来说，这是一次飞跃天堑的伟大壮举。
5月15日上午，洪媚再度顺利完成四大关节手术。仅仅3天后，不用搀扶的洪媚已经能下床站立两分钟了，更让方辉升欣喜的是，借助康复器材，洪媚甚至能“走”到相邻病床。不过，要想行走自如，洪媚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康复训练。从此，每天早晨，方辉升像抱孩子一样轻轻将妻子从病床上抱起来，然后缓缓放下让其双脚着地。松开手后，洪媚坚持站立了好几分钟，然后，方辉升又拉起她的手引导妻子走路，方辉升轻声道：“小媚，你现在就像儿童学走路一样，先学站，再学走，一步一步来，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走路了。”面对同房病友的啧啧称奇，方辉升腼腆道：“在我眼里，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些年瘫痪在床，小媚连大门都没迈出过，等将来能走路了我一定买部相机，带她多看看皖南秀美风光，拍下她久违的开心灿烂，也算是对她的一份补偿。”邻床病友听到这个朴素愿望后，当即将一部崭新的卡片机送给他。至此，洪媚经过医院第一期免费治疗后已能独自站立、迈步、行走，良好的恢复状况远远超出了预期。医生认为，洪媚恢复得这么快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不光是手术设计合理，更是洪媚乐观精神和战胜疾病的毅力让她创造了奇迹。8月20日上午，方辉升收拾行囊，准备出院回老家。在医院门口他紧紧握着医生的手泪流满面：“恍如隔世，这个场景真的想都不敢想，世上真是好人多，让小媚迎来生命的第二春，我们要好好生活回报恩人！”从小媚瘫痪至今整整17年过去了，方辉升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耗尽。45岁的方辉升为了兑现最初的诺言，多年的牺牲和付出已经超越生命极限，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老憔悴，鬓角早已银丝斑驳。
真爱大山汉，淳朴皖南人。2013年国庆期间，记者再次来到歙县梓里镇舒川村看望小媚夫妻时，发现她已能借助拐杖行走，并从事简单家务了，清瘦的脸庞上始终荡漾着幸福微笑。而方辉升此时正在离家不远的黄山市郊一处工地上干活，他在电话里爽朗地告诉笔者，“小媚现在每天坚持康复锻炼，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争取后续巩固治疗，彻底实现当初对她许下的承诺。”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方辉升还腼腆地向笔者透露，因妻子长期吃药不能生育，等她完全和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时，就准备抱养一个小孩，来弥补小媚多年隐藏在心中的那份无法播撒润泽的母爱。回首艰难困苦交织的17载风雨岁月，笔者问方辉升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驱使他顽强抗争一步步走下去的，他笑着说：“大山赋予了我从小具备吃苦耐劳的韧性，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全部，对她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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