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曾经得到一只小野兔。它的摸样实在让人一见便很难忘:一色的短短的黄绒毛,配着一对黑黑的圆眼睛,倆只大耳朵乖巧地紧贴在它的脑后。它紧紧地缩成一团,像一个毛绒绒的小球。 我想小兔失去妈妈的保护一定很害怕,因为它是那么的小啊,仅有我一掌大。人干么如此狠心啊,为什么让如此小的一个尤物失去妈妈?我小心地把它抱在怀里,决心呵护它。 我不知道该给它喂什么食物。我把牛奶、鸡蛋、稀粥、饭团一样样地摆在它面前,可它一概不碰。它只是留个空就往狭小的地方钻,可我又怕吓着它,不敢一味地追逐它,害得我总得掏空心思来想办法捕捉它…… 一次次地尝试后,我终于找到了令它开口吃食的方法。我把食物嚼碎,噙在嘴里,然后用双手把它托到我到嘴边,它就会轻轻地啃食那些我嚼碎的食物。它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我只能感觉到嘴边有凉凉的气息、和它咀嚼食物时的胡须的微动。而每到这时,我也会闭着眼,甚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它。 为了它能够吃得安然,我调整着自己的体姿。我尽量仰在沙发上,然后把自己的脸放平。我想它如果由站立的姿态转到卧姿时,或许能多吃几口。可是它并不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它总是在设法逃出我的掌控。害怕它出其不意的逃跑,我就用一只手掌把它高高举起,那小东西倒也识时务,伸长脖子看看就不再往下跳。可突然它低下头在我托举着它的手指上狠狠啃了俩口,幸亏它口下留情,我的手指没被它咬破! 唔,小东西,你终于用你独有的方式和我进行了一次真正的交流——向我提出了强烈的抗议!虽然我受了疼痛,可我的内心是多么欣喜! 它也并不感恩我如此精心的呵护喂养。小兔一旦逃脱,钻到了沙发底后,就任凭我用上多么深情的语调呼唤,它却始终无动于衷。可我又担心它进食太少,不得不再次抓住它。抓它,就成了我每天必须做的课题。 那些天,我发送完货一回到家里,顾不上洗脸吃饭,首先就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在沙发底、立柜下找寻它的踪影。每到这时,妻就生出不满。但为了那小生灵,我只有忍受着妻的侧目。而且在爬行的过程中,我的俩手还不时重重地拍打着地面。我知道,除了第一次拍打地面时它上过一次我的当外,它就不再上我的当了。可我还是徒劳地拍打着,为的是给它传递这样一个信息——我像妈妈一样在寻找它,它大可不必要惊吓!【注:请问有谁知道重重拍打地面的意义?】 白天从来见不到它的踪影,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后,它就会从沙发上跳到窗台上,从东往西,从西往东,一次次地徘徊。我知道它在缅怀大自然,在向往属于它的草原上的欢乐。可问题是,沙发上、窗台上到处都有小家伙的尿渍和粪便…… 我能忍受的妻却未必能忍。每早妻打扫家时就发狠话:赶快把你那个东西送人,要么我就把它扔出去喂狗!可我迟迟不忍心把它送人。它还不会吃草,而且它的野性一直没有泯灭,就怕别人没有我一样的耐心去饲养它。我担心,送人后它会难以存活;我也曾想过把它放回大自然,可它还不会吃草,没有大野兔的引导,它也无法存活;我也实在不忍心把它圈在笼子里,它已经失去了它赖以生存的大自然,我就更不忍心再禁锢它了。我想到它大点的时候再说。可妻却没有那么大的耐心。 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低头撅腚地寻找时,妻淡淡地说:不用找了,它已经不在了…… 我失落地瘫坐在地上。妻看着我,吃惊地说:干么坐在凉地上不起来?不会吧,你要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