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刚参加工作。 认识石花是缘分,熟知她确是一次偶然的机遇。我们虽在一个单位,却分管着不同的区域,本来是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的。我刚来没两个月,单位组织开展了一项活动,抽调了一些人负责,和我一组的就是石花。这样每周五的下午,我们都在一起工作。 石花一米六的个头,身材匀称,可爱的娃娃脸上架着一副窄框的黑边眼镜,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正好藏在眼镜后面。说话的时候,她很习惯用右手的中指,托住右边镜框下面向上推一下眼镜。最有意思的是她永远长不长的头发,她是短发,总想留长发,每每长到散着太长又扎不起来的时候,她就用小卡子卡住后边的头发,没两天一冲动就去剪了,剪了再留,留了还剪,所以永远也长不长。 她工作起来相当认真,不允许有一点点瑕疵,我们常常因为一些瑕不掩瑜的小毛病从头再来,反反复复直到完美。遇到难题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先说一句:“我试试”,然后冲过去,研究一番。 石花很会做饭,色香味俱全,比饭店的还好吃。我家条件虽然不是很优越,但是从小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也是什么都不会做。每天都是熬粥,煮方便面的凑合着。石花说,这样吃可不行呀,我教你做饭吧。 她从最基础的和面开始教起。看着她很娴熟的把面粉和水揉成面团,我在一旁不停的问,每次加多少面粉?加几次水呀?每次加多少水呀?问一些现在想来很白痴的问题。 第一次学做饼,她和了好多面,给我演示了好几遍,还特意留了两个面团让我试验。先橄成长椭圆形,撒上盐、油、五香粉,涂抹均匀,在长边上均匀的划五条线,长度约总宽的1/3,下边也对应的划开,从一侧起上下回折,再向中间一层层折起来,封好口,放片刻,橄成圆形就可以下锅了。 椭圆形,椭圆形,不知道为什么面团在她的手里那么听话,到我这里就那么不好驾驭,被我弄成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这也没有长边呀,这怎么切呀?干脆重新弄吧。她说,不用,这样也可以的,划开一条半径,以圆心为轴卷起来,再橄开也一样。这个怎么弄都行,没啥固定的。 终于我的第一张饼下锅了,一分钟后,我打开饼铛准备翻面,发现饼鼓起来了,像过期的涨包牛奶。我当时就懵了,赶紧叫她:“石花,快看,做坏了,咋办?。”身后响起了她标志性的格格的笑声,然后说:“没事,挺好的,是饼里的热气,摁一下就没有了,做的不错,说明你口封的严。。” 她陆陆续续教了我很多,蒸花卷、包水饺、炒菜、寿司……只可惜到现在,我做的饼也不是很规则,每次只能切得很碎,让它丧失原型;花卷还是卷不好,随意拧巴在一起;水饺只求不煮成片汤,不奢求那些花纹艺术;油热了放菜时,心里还是怯怯地;寿司就没有尝试过了……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某个周五,下班后,她神秘兮兮的问我,一会儿有安排吗?跟我一起上山摘柿子吧。 她是本地人,带着我去了她们村的山场。我们先是走大路,后走小路,弯弯曲曲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正值秋高气爽,硕果累累的季节,满山的柿子树,挂满果子,像一个个小灯笼,那么诱人,在风中向我招手。我吞了一大口口水,肚里的馋虫立刻不安分起来,像到了海边冲浪。我陶醉在这山林之秋,不怎何时已经到了半山腰,在我目不暇接时,石花已经选好了两棵貌似营养不良、又细又矮的柿子树,对我说,我上去摘,你在下面捡。我忙收了收心,说,你小心点啊!她说,没事,这么矮的还是能爬上去的。 我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在树上忙活,就去旁边找了一棵大柿子树,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条,我一蹦就抓住了。谁知我刚要伸手去够柿子,就听见石花说:“那个不能摘,是人家的!。”我立刻收了手,很不好意思的回来。她解释道,你看那棵树长的那么大那么好,是村民自己家的,是甜柿子,咱们摘的是野柿子,是涩的,回去用水煮煮去了涩味才能吃,或者晒成柿饼吃。 不一会儿,我俩就装了两大袋子,满载而归。到了我寝室,她掏出一个小兜子装了几个,剩下的都留给了我。我说,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呀,你多带回去几个吧。她冲我摆摆手,说道,我们从小就吃,你煮一点,剩下的晒上,留着慢慢吃。 石花是单位的蜂蜜采购员,他们老家有户养蜂人。我们只要说一声,第二天她就给我们捎过来了,我们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年前,我想回家的时候给家里带点,就又托她。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要我和她一起去买。 石花说,走大路吧,虽然远点,但是好认路,沿着路走就行,小路七拐八拐的,别把你绕迷糊了,下次找不到。 到了,石花先敲了敲门,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喊了一声:大爷,我石花,买蜂蜜。然后回头跟我解释,养蜂的大爷一个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得使劲叫他。话语间,大爷把门打开了,冲我们乐呵呵地说,这丫头又来啦,说着把我们迎进去。石花边走边接话道:“大爷,这是我同事,以后她来买蜂蜜,你给开门啊。。”这是一户普通的农家院,收拾的干净利索,院子里整齐摆放着十几个蜂房,蜜蜂围着蜂房嗡嗡地飞着,地上散落着许多蜜蜂的尸体。 买完后,石花又一次叮嘱,这是我同事,你记得她啊!回来的路上,石花告诉我,大爷孤身一人,养着十几个蜂房,常年跟着花期四处跑,你看满地的蜜蜂,估计又闹病呢,唉!我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凝结了,车框里的蜂蜜重重地压在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年后,得知她调动的事。 后来,我换了新的搭档,再后来,我也换了新的工作。但每每,每每还是会想起她,她咯咯的笑声,她永远长不长的头发。 到现在我还珍藏着一张她的照片:她陶醉在一片娇艳似火的花海中,背后明媚灿烂的阳光泻下来,一直暖到我的心底,仿佛又听到她那咯咯的笑声。 石花,微笑像花儿一样,幸福像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