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情缘

时间:2017-01-04 11:44:30 

我这人从小行事就谨小慎微,长大后依然如此。前不久,我在城郊租了一个简易民居。民居窗子外的一处空地上,长着一棵百年紫藤。我上网查过,紫藤树长速极慢,能生长百年实属罕见,我不由得对它平添了几份畏惧。

说来也怪,我刚刚租住这里没多久,几乎夜夜做恶梦。特别是昨晚,一声巨雷把我从梦中惊醒,猛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鬼影在窗前张牙舞爪地抖动着。我吓得半死,躲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天知道,那是紫藤印在窗玻璃上的影子,还是个真的鬼怪?

天亮时,房东老太太早已到医院看她女儿去了。说来这个老太太也怪可怜的,孤苦伶仃多年,身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却偏偏遇到车祸成了植物人,在医院一躺就是一个月。我看着紫藤树,想起昨晚的惊吓,不由怒从心起,从厨房取出菜刀,三下五除二把紫藤的树枝全砍了。

老太太下午从医院回来时,身边居然亲昵地靠着一位漂亮女孩。“这是我女儿宝儿。”老太太兴奋地对我说,“昨天医生说宝儿快不行了,今天上午却突然醒了,而且经过医生检查,她生命特征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真是个奇迹。”我下意识地看看那棵紫藤,又看了看眼前的宝儿,心里感觉怪怪的:怎么就这么巧?我这边刚把树砍了,那边她就突然病愈出院。宝儿的眼光从那棵被砍得光秃秃的紫藤树上,扫到我的身上,突然,她的嘴角露出了几丝冷笑,眼神也变得怪诞起来。

“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又不是我砍的,你干吗这样看我?”我心虚,摆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空架势,然后灰溜溜地跑回到自己的屋里,越想越觉得这个宝儿古怪。

第二天,我在超市买了许多的营养品,送给了宝儿。“不会是另有企图吧,我消受不起。”宝儿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冷冷地说,“请你把东西拿回去,凡事都有报应的,你做的缺德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悻悻而归,躺在床上捉摸着宝儿话里的意思,一夜都无法入眠。半夜时分,我突然眼睛一亮,一个纵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我不是有只老鼠笼子吗?对,捉只老鼠试探宝儿,女孩子都怕老鼠,如果宝儿不怕老鼠,那她这个人就一定有问题。说干就干,我从书桌抽屉里取出老鼠笼子,刚一抬头,眼睛就直了——窗子外的紫藤树上,隐约吊着个人影,正一晃一晃的。

“吊死鬼!”我吓得一头钻进被窝里,缩着身子,硬是一夜没敢出声。天刚亮,我就跑出屋子来到窗前一看,除了光秃秃的紫藤树,窗前什么也没有,倒是宝儿依着门框,时不时地朝我瞥一眼,模样古怪极了。

当天夜里,当我从半梦半醒中再次醒来时,眼睛一下子直了,这回窗外紫藤树上吊着的,竟然是个只有半个身子的人影!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天没亮,就发起高烧来,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中午时,房东老太太进来用手一摸我的额头,惊得扭头朝屋外叫道:“宝儿,快把体温表拿来。”不久,宝儿漫不经心地拿着体温表进来了,一看到我这样子,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真不简单,连装病也学会了。”老太太瞪了女儿一眼,用温度表给我一量:39度。“昨天夜里我看到吊死鬼了。”我余悸未散,喃喃说个不停,呆在一旁的宝儿,表情显得很复杂。

过了一会,宝儿出去端了一碗凉开水进来,竟然一勺一勺地喂起我来。我又惊又怕,眼睛突然一酸,一颗泪珠滚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把宝儿惊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大老爷们,在一个姑娘家面前流泪,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我不用这苦肉计,博得宝儿同情,万一她真是什么树精,给她害死可是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啊。“对不起,宝儿,紫藤树是我砍的,我向你道歉,你就放了我吧。”我趁热打铁故作哽咽地说。

“你以为道歉就行了吗?告诉你,这棵紫藤长了上百年了,你伤害它,就等于伤害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除非——”宝儿突然不说了,她推开窗户,望着紫藤树,眼中有泪光在闪动。我不解,也朝紫藤树望去,顿时吃了一惊,没想到只是砍了几根粗树枝,几日不在意,紫藤树就“衰老”了许多。现在已是春天,不发新芽也就算了,就连原先新发的芽,也已经萎缩了,看样子再不采取措施,恐怕没有多长时间就会枯死了。

我知道宝儿的意思,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如果我让这棵紫藤重新恢复生机,你真的会原谅我吗?”宝儿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实在话,这段时间的调养,对宝儿一点都没见效,相反,她看上去似乎还是出院时那个样子。我心中不忍。也许,砍了紫藤树,的确做得有点过了。

在我一个多月的精心照料下,紫藤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曾经被我砍断的部分也长出了新芽,更令我高兴的是,宝儿也逐渐康复了。“宝儿,你为什么这么看重紫藤?”我有意试探地问。“我从小就在这棵紫藤树下长大,当然有感情了。”宝儿笑着说。原来宝儿真是人啊。我一得意,就把前阵子那个吊死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紫藤树下,我兴奋地向宝儿表白了心迹。“呵,只要紫藤树开花,我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你。”宝儿又笑了。啊?那太容易了,紫藤树都在四五月份开花,而现在都三月末了。我兴奋得跳了起来,可我没注意到,宝儿的笑声中透出一丝狡黠。

一转眼四月过了,五月也已过半,可这棵紫藤树丝毫没有开花的迹象。我整天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紫藤树团团转。“我求你,紫藤树,我曾经伤害过你,可那是以前的事,你现在大人不计小人过,快开花吧。”我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你这几天怎么了,整天神经兮兮地念个不停。”房东老太太过来问道。“对了,大妈,别的紫藤早都开花了,这棵紫藤怎么到现在不开花?”我问。“是呀,这棵紫藤就是怪,不瞒你说,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看到它开花。”老太太说。

晕,又被这小妮子耍了!我气不打一处来,冲到宝儿的房间。宝儿正在看碟片,冷不丁见到我来,诧异地抬起了头。我刚要发火,却愣住了,宝儿的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刚流过泪。我朝电视上望去,电视上正在播放牛郎织女这部电影,刚好放到董泳与七仙女相遇后,正在求路口一棵歪脖子槐树充当他和织女的证婚人,连叫三次,槐树终于答应了。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紫藤不开花,是你的心一点都不诚,你看人家牛郎,心多诚,连歪脖子槐树都被他感动了。”宝儿含着泪说。“那是神话啊,宝儿。”我差点晕倒了。“我不管,我只知道心诚则灵。”宝儿一扭头,再也不理睬我了。

怎么才叫心诚呢?整整想了大半夜,突然,我眼睛一亮,跳下床,来到紫藤树下,瞅瞅四周无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紫藤树,紫藤树,我爱宝儿,我要和她相伴一生一世,请你成全我,快快开花吧。”我学着董泳的样子念叨着。紫藤树没有动静,我又念了第二遍,仍然没有动静,第三遍了,还是没有动静。我心彻底凉了,董泳念了三遍,歪脖子槐树开口了,那是因为有土地公公的帮忙,可我——难道我的心比不上董泳诚吗?想到这,我精神一振,人家董泳念三遍,我应该念四遍五遍六遍啊,这样,心才显得更诚!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又念了第四遍。突然,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闪,奇迹真的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在紫藤树上一闪一闪,在黑夜里漂亮极了。我惊呆了,傻傻地站着。“只要心中有情,奇迹就能出现。”宝儿流着泪,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百感交集,泪水顿时溢满眼眶:“你放的焰火真漂亮,我很喜欢,真的,我仿佛还闻到花香。”“又耍贫嘴了,看我夜里不把上衣和连衣裙挂在紫藤树上吓你个半死。”宝儿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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