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赎罪
星海大酒店位于繁华的市中心,牟云飞赶到那里时,日头已经偏西。
走进904房间,牟云飞惊呆了,才半年不见,柳倩像变了个人。她面色憔悴,两颊深陷,失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看见牟云飞,柳倩苍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声音哽咽地说:“云飞,对不起,我把你害苦了。”“你对我的伤害,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吗?”牟云飞牙关紧咬,一字一顿地问。柳倩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不行,所以,我开始用实际行动为自己赎罪。”“实际行动?什么实际行动?”牟云飞听得一头雾水。柳倩说:“我已向公安局投案,供出了幕后黑手,你所经历的那一切,是一起精心策划的阴谋……”接着,柳倩含着泪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母亲去世后,柳倩小小年纪就挑起家庭重担,起早贪黑照料父亲和弟弟。五年前,柳倩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星海音乐学院,她非常兴奋,盼望着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挣钱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眼看梦想就要成真,可就在这时,到县城打工的弟弟柳强迷上了赌博,并欠下一大笔高利贷。黑社会打手天天上门逼债,声称如果不按期还钱,就要砍掉他的双手,如果敢报警,就立刻要他的命。柳强走投无路,只好向姐姐求救。
柳倩拿不出这么多钱,又无处求借,为了救心爱的弟弟,她只得退学。接着,柳倩含羞忍辱到省城金浪夜总会当了陪酒女郎。夜总会的收入虽然丰厚,但架不住高利贷驴打滚,那笔欠债有增无减。正当柳倩陷于绝望时,一个秃顶的胖子向她伸出了援手。
胖子叫龙哥,是黑社会的老大,他愿意替柳强还清全部债务,作为交换,柳倩要按约定演一出美人计。柳倩救弟弟心切,被迫答应了龙哥的条件。于是,龙哥把美人计的内容向她和盘托出:原来,宏宇集团领导层即将换届,副总经理李军想再高升一步,当集团的一把手。但论能力、论才干,他都比不上另一位副总牟云飞。无奈之下,李军找到龙哥,花大钱请他帮忙,设计了一出搞垮牟云飞的美人计。此计的关键是要找到一个能让牟云飞一见倾心的美人,经过一番物色,龙哥挑中了柳倩。
在龙哥和李军的精心安排下,柳倩与牟云飞在绿野山庄外的公路上邂逅。牟云飞对清纯可爱的柳倩果然一见钟情,两人迅速热恋起来。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柳倩发现牟云飞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为人正直,对自己更是百般体贴。这样的好人,柳倩真不忍心伤害他。可龙哥催得很急,逼着柳倩按计划行动,面对巨大的压力,柳倩经常做噩梦,醒来后抱着牟云飞失声痛哭。牟云飞追问缘故,柳倩只得谎称自己有忧郁症。好几次,柳倩想把实情告诉牟云飞,但始终鼓不起勇气。她既担心弟弟的安危,又害怕牟云飞知道自己是个陪酒女,会嫌弃并离开自己。
那天,李军以生日聚会为名请牟云飞吃饭,事先他安排星海音乐学院副院长与牟云飞同桌,目的是要引发牟云飞对柳倩的怀疑。牟云飞果然中计,请私家侦探调查柳倩。龙哥得到消息,故意与柳倩频频幽会,让侦探拍到暧昧的照片。李军深知牟云飞的性格和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之后发生的一切,全在他和龙哥的掌控中。最后,牟云飞身败名裂,李军如愿当上了宏宇集团总经理。
柳强还清了赌债,但柳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的良心受到了深深谴责。就在这当口,柳强因吸食过量毒品意外身亡,父亲也因伤心过度去世。这下,柳倩变得无牵无挂,她决心还牟云飞清白,为自己赎罪。昨天,柳倩向公安局投案自首,用大量证据揭发了李军和龙哥的阴谋……
牟云飞听得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李军竟如此歹毒,为了谋取高位,挖空心思置好友于死地!
牟云飞深深叹了口气。柳倩低下头,哭得更伤心了。沉默良久,牟云飞缓缓站起身,对柳倩说:“走到这一步,你我算是恩仇两断了,从此各奔前程吧!”说完,牟云飞径直朝门口走去。柳倩默默跟在后面,流着泪把他送到电梯旁。
电梯门开了,牟云飞跨了进去。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牟云飞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舍,他动了动嘴唇,正想说点什么,电梯门却无声地关上了。
来到停车场,牟云飞刚钻进轿车,手机就发出了短信提示音。他打开手机,正要查看,忽听不远处“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四下里传来一片惊呼:“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牟云飞的心猛然一沉,他迅速推开车门,箭一般冲了出去。
在星海大酒店的楼下,在那片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她白衣白裙,长发披肩……只看了一眼,牟云飞就认出,那是柳倩!他迅速掏出手机,快速拨120,发疯似的喊道:“快!救护车……”
救护车风驰电掣般赶来,柳倩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抢救。在医院,牟云飞彻夜守候,祈祷奇迹出现。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柳倩的死讯。
当牟云飞读到柳倩跳楼前发出的短信时,他的泪水夺眶而出。那条短信是:云飞,在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里,我真的爱过你!
一个月后,李军的总经理职务被撤销,公安机关以涉嫌诽谤罪将他逮捕,龙哥也在批捕之列。与此同时,宏宇集团董事会作出决定,任命牟云飞接任总经理。但牟云飞没有到任,他向宏宇集团递交了辞职报告。
牟云飞彻底厌倦了商界的尔虞我诈,决心从此退出,去过一种平淡、宁静的新生活。第二年春天,牟云飞开了一家名为“圆梦”的琴行并附带教室。之所以开这家琴行,是因为柳倩曾经对他说过,毕业后想开个钢琴辅导班,手把手教孩子们弹钢琴。
此后,牟云飞常常坐在琴行教室的角落,出神地看着孩子们认真弹奏。在悦耳的琴声中,在迷蒙的泪光里,牟云飞仿佛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孩正姗姗走来。女孩轻轻地对他说:“云飞,我真的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