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成风适合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阅读。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花痴的小执著我叫陈悦凉,资质普通相貌平平,家庭一般成绩马虎。我每天坐五站公交上学,小卡片一刷,一成不变的声音就汇报:学生卡;每天在老妈的唠叨声里郁闷烦躁,多希望我也能像广告里那男生一样有魔力,左耳收进唠叨右耳就源源不断地冒出彩虹糖;后座的男生每天用笔帽戳我后背,然后和他的同桌笑成一团:陈悦凉瘦得像排骨精似的!
我也常在课堂上支着手臂打瞌睡,偶尔也会做做变成青春美少女遇见白马王子的白日梦,当然梦想总会被现实照醒,醒来的我依旧是锥子脸和黑溜溜的眼,而眼前的作业也依旧是超长篇连载一样看不到完结的日子。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简单的重复里迂回前进,小烦恼必不可少,大转折也偶尔来到。只是不承想我的转折点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作为一名合格花痴,我也有一份近乎疯狂的执著,那个满是忧郁气质的新晋偶像魏成风便是我执着的目标。他出道以来的每一首歌你可以随便点唱,我能够张口即来,歌词背得比任何一篇课文都熟练精确,为了发声专业音准到位我把做好学生的所有潜质在音乐课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每周两次的音乐课在我的课程表上标着大大的星号,它的地位高到任何科目都不可逾越。
魏成风的粉丝团叫"风尘",粉丝们说若他是风,那热爱他的我们便只能是尘埃,微小得可以随时跟着他的音乐他的方向飘动流浪。而风尘,又恰恰有了那样一个暧昧又悲凉的意义,像他身处的娱乐圈。
我这颗坚定的小风尘正在酝酿一个计划,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我不得不每天咬着早餐跑步去上学,这样每天省下的两块钱便可以存入我的"风尘基金"。加上平日省下的零用钱,刚好够一趟上海之行。那个暑假,魏成风将在上海有一场歌迷见面会。
出发那天,我动员了身边所有死党对老爸老妈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由外教领队的英语夏令营,对于一直热衷于将我培养成同声传译官的爸妈这绝对是不容错过的学习机会,于是顺利拿到通行令。只是我不得不背着老妈给我准备的一大包吃的两大包穿的以及创可贴感冒药吹风机去一号死党蓬蓬家寄存起来,才踩着点踏上了那辆慢悠悠的绿皮火车。
火车在铁轨上很礼貌地给几辆动车让了路,于是理所应当地晚点了。所幸在我赶到现场时见面会还未结束,只是那家承办见面会的KTV已经爆满,我不甘心地绕着半径巨大的人群转来转去,踮起脚尖看到的是前面已经踮起脚尖的人的后脑勺。
颓丧得要死时一束强光闪过,我本能地眯起眼,光束背后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人海里辨不出来。偷拍我也并不奇怪,因为当时的我的确是道奇异景观,在这酷热难当的夏天午后我戴着一只印着猪鼻孔的大口罩,眼泪汪汪。
可天知道我戴口罩是因为有天跑步上学的路上摔了一跟头,碎镜片把鼻子划了一道小手指长的细痕。大家都说根本没什么要紧,陈悦凉还是和以前一样普通,不会因为这道疤痕变得更丑或者更引人注目。可我不要我的偶像看到这道来不及退掉的疤,就不要,用猪鼻孔代替也不要。
最神秘的风尘
最终我还是没有见到成风,带着一颗凉飕飕的心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返程,然后在蓬蓬家住够一个礼拜才敢回家,老妈欣喜地做了一桌子好菜,饭后非要调到中央10让我给她翻译英语新闻。我哼哼唧唧欲哭无泪。
蓬蓬打电话来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我鼻子上的痂已经熟透自动脱落了。那时候我正在老妈监视下背《牛津英语词典》,按着字母表的顺序已经背到E了。老妈说把这本字典吃透了,我肯定能成为同声传译官,我不以为然,顶多也就是个智能电子词典罢了。
电话那头蓬蓬激动得像中了五百万:喂,陈悦凉,你要怎么谢我?
我以为是替我撒谎以及收留我的事于是心虚地转身瞄了一眼老妈,蓬蓬却早忘了她索要的感谢,叽里咕噜一口气说完这个她所谓的惊天大喜讯。
见面会之后的风尘贴吧里这几天一直不平静,有人贴了张照片,照片里的女生戴着巨大口罩眼含泪水,帖子标题是"谁是最神秘的风尘"。帖子火到要爆,被顶到快上百页,风尘们一致推举这个不愿"露面"的女生做粉丝团团长。蓬蓬说她无意间看见,一激动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和基本信息发了上去。果然,挂断电话之后我的手机便一直在震,短信内容大致如是:拜见风尘首领!
我晕厥。
那天晚上我把手机关了又开开了又关,不是这个"首领"的位置不够吸引。只是陈悦凉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孩子,我知道他们现在这样热捧我只是因为我戴着口罩,给他们神秘莫测的假象。可一旦看到我平凡的面孔失望一定会随之而来。
就在我第四次开机的时候手机又震起来,这一次绵绵不断声声不息,是来电。犹豫半天还是接了。那边说:你好,是陈悦凉吗?我是成风的企宣,你可以叫我狄加,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下。
于是,我在那天第二次晕厥。
光年计的距离
狄加第二天便飞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我们约好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在前一晚夜不能寐,起床把所有能穿的衣服试了一遍,可站在咖啡馆的门口依旧有种民女觐见的诚惶诚恐。有时候自知之明真不是好品质,它让我自觉地自卑。
狄加在座位上冲我挥手,他站起来,个头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年轻蓬勃帅气自然,笑容明亮亲切极像飞轮海里的炎亚纶。我相信只要他愿意,他亦可以成为一颗闪亮的星。
在狄加面前我的紧张感莫名其妙就瞬间消除,我们聊起来,我竟放得那样开甚至告诉他我的梦想是像成风一样站在舞台上歌唱。他并没有嘲笑我,当即让我唱首歌给他听。我唱了成风的《爱成风》,我爱死了这首歌的名字,双关得那么有水准,爱情已成风,我们爱成风。
狄加始终微笑,似乎听得入神,然后拍了下手说:好,就这么定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这一决定对我将有怎样的意义,我只知道我终于可以见到成风,可以和他拍照握手,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要到一张签名。对于一个小风尘来说,这些,都已是中头彩一样的幸运和恩赐。可是狄加说:回去听听成风新专辑的主打歌,或许需要你们对唱。
我的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的意料之外,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当时是紧紧抓住了狄加的手,很没形象地问了他N遍:真的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因为贴吧里那张照片炒得很热,而成风又出了新专辑需要大力宣传,主办方想让我同成风一起参加一档娱乐节目,借着这件事的热度吸引更多眼球,同时也向公众展示他们对风尘的爱护。而对唱新歌是狄加方才听了我的歌临时做出的决定。
你看你看,音乐课的工夫并不是白下的。
节目是在临城录制的,把我送到节目录制后台成风的休息室狄加就不见了影子,他说我有五分钟时间和成风简单对一下词。没有狄加在场我忽然紧张到不能呼吸,不停地用一只手掌扇着空气,尴尬无措。成风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的小隔间里,指间夹着一根烟,眼神忧郁神情落寞。我心跳加速却仍大着胆子走过去。在这之前我所有的幻想里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成风成风,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只是当时我竟小心地在他对面坐了下去,语气诚恳无比:抽烟很伤嗓子的,一会儿你还要唱歌呢。
他抬头看我一眼,一道漠然的光扫过我的脸,然后他的嘴角挑了挑,说:你的口罩还不摘?
狄加说,让我保持照片里的样子,和你对唱时才能摘下来。我低下头,不想用猪鼻孔对着他。
呵,他说你唱歌很好听。他说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在开着的门缝里逡巡,我却心神荡漾:没有啦......脸热得快达到燃点,却发现成风已经起身出去,他试图去拉一个女生的手却被对方巧妙地躲过,她微笑四顾着周围的工作人员对成风说了些什么,然后挥挥手走开。
我认识那个女生,这档节目的美女主持卓卓。她和成风的绯闻已经闹了很久。只是以前我可以笑看那些八卦,现在却有一份不自量的心痛。
陈悦凉啊陈悦凉,你真是可笑至极。就算此刻你和成风如何靠近,你们之间的距离都是要以光年计的。你连心痛都没道理没资格!
微微晓风吹
那天的演出差一点就完美。
我从观众席里走出,对着观众摘下猪鼻孔口罩时现场忽然有一刻静默,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可我没有继续去摘那副大到压得鼻梁生疼的墨镜,如果说这口罩是风尘们认出我的标识,那这墨镜只是节目组为将悬念留到最后而额外增加在我脸上的道具。
我和成风对唱了他的新歌《微微晓风吹》。
微微晓风吹/你错爱了谁又错过了谁/微微晓风吹/吹落一地残花里怎能辨谁是谁/微微晓风吹/吹开前世你烙在我眉心的印记/你可记起我是谁......
我从没想过我能够在舞台上这样自如,而我和成风的声音也叠加得如此完美。这些天反反复复的练习,对着镜子拿着MP3一遍遍录下自己的声音,寻找缺点破绽。直愣愣躺在床上让自己融入歌曲的情境感觉,甚至我的梦里都是一身红色纱衣的女子自一堆落花里生发出来,长黑发红纱裙一起旋转,微风吹开她额前的发,一颗心形的红印落在眉间......
我已经着魔了。
而这一切的付出只为在和他同台演出时能让他对这个一切都普通到逊的女孩子另眼相看。而事实上成风对我确实比在后台时多了几分关注,几次对望里他的眼神有了光亮。只是他看不到墨镜后面我已激动得泪光闪烁。
台下掌声雷动,剩下最后一遍副歌,我竟对这舞台依依不舍。
可成风忽然出了状况,他的嗓子哑了,那句高音有些破音,下一句他没能唱下去,还好他有足够多的舞台经验,于是迅速将话筒指向了台下的观众。最后一段是我和观众一起唱完的,成风一直用脚打着拍子保持酷酷的微笑,可我离他那样近,近到可以捕捉他那一瞬所有的慌张恐惧。
对唱结束后卓卓上台,采访了几句然后问台下:想不想看看这位风尘的庐山真面目呢?
在欢呼和口哨声里我终于摘下墨镜,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晾晒在观众的视线里,同时也做好被喝倒彩的心理准备。没料到呼声更高起来,风尘们举起相机疯狂拍照。那一刻我才看到坐在台下的狄加,他叉着双臂歪着脑袋对我露出标准微笑。
录制结束后还是狄加送我。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吃他买的必胜客,听他夸我表现不错。然后从塞满比萨的嘴巴缝隙里含糊不清地问:成风呢?我还没要到他的签名。
他望了我一眼,许久才说:他留在那儿等一个人。
风尘有月
我以为,这一段际遇已经结束,成风好似天上的星,接近一次已经足够,奢求越多快乐便越少。可生活却没有就此平静。贴吧里几天间铺满我的照片和视频,他们说陈悦凉的歌声美得不行;说我看起来像极了跟炎亚纶演《霹雳MIT》的鬼鬼,可爱度有过之无不及;说戴着墨镜时我是神秘的酷女生,摘下来就是甜蜜的邻家小阿妹。甚至有人为我建了贴吧,他们说他们都是陈悦凉的粉丝,他们叫自己"月亮"。
哦,人生真奇妙。更奇妙的是狄加又打来电话,问我想不想成为他们的签约歌手。
其实,我也将那天的节目看了一遍。第一次化了妆的自己在镜头里那么不一样,我才知道原来打扮起来我也可以变得漂亮出众。可是可是,终究我也只是个十七岁的普通高二小女生,因为喜欢而努力唱好成风的每一首歌,因为化妆师的功力而格外上镜,因为同是小风尘小草根而让大家觉得亲近真实。除此,我何德何能呢?
你有潜力又肯努力,这就够了。这是狄加给我的答案。
命运之神如此垂青,就此为我打开一扇通往繁华星空的大门,更重要的是,这道门可以让我更加接近成风。
我也是在狄加带来的合同上签字时才明白,从前我对成风的喜爱只是花痴样的虚幻崇拜,可见到他那次起一切落到实处变成真真切切的情感,只是彼此所处世界不同,像两个次元里永不会交叉的人物,于是我不敢造次小心隐藏。可现在狄加给了我另一种可能性,我自然毫不犹豫地奔赴而去。
我正式加入了成风所在的娱乐公司,半天上文化课半天练歌,晚上会跟着成风和狄加出去赶通告。狄加说,你现在是新人,让成风带带你,混熟了脸就可以自己行动了。
我在心里偷偷摇头:那我情愿永远都是新人。
老妈看我拿回家的厚厚工资却并不开心,拍拍我迅速瘦下去的脸,心疼地给我熬各种补汤。她说女孩子要胖嘟嘟看着才顺眼,然后试探着说:太累咱就不干了,歌星不是好当的,还是翻译官好,靠谱儿!
我"噗"地笑出来,然后噗噜噜喝完她的人参桂圆大枣汤,背上我的小书包出门。
狄加已经等在外面,他总是准时出现接我去练歌或是节目录制现场,好像我的专用司机。我有次打趣他说:你喜新厌旧不管成风了吗?他就露出招牌笑容回答得一本正经:我现在也是你的经纪人兼助理,这些是我分内的事啊。
"那是。"我熟练地从他兜里翻出护嗓药。狄加和成风不同,在他面前我没有仰望的距离感,从第一次见面便奠定了自然亲切的基础,那种信赖似乎与生俱来,于是我可以在他面前做最原始最本真的自己,可以糊涂大条可以念叨成风许多遍,也可以把自己写的歌词拿给他看,他脸上有惊喜,然后说:给我一份可以吧?
不久之后那首《风尘有月》便出炉了。公司对我这个小小新人很是照顾,居然力邀了著名曲作家为我量身打造。那首歌反响极好,以往我跟在成风身后腼腼腆腆上节目时总是唱他的歌,最近台下竟越来越多呼声要求我唱《风尘有月》,我受宠若惊,却瞥见成风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我以为和成风的距离会在更多的接触里渐渐缩短,可即便一起坐在化妆间,即便比肩站在同一个舞台做着游戏唱着歌,我们依然不在同一世界,他的心总是游离在外。那时候我才明白,第一次在舞台上与我对望时他眼中的光亮和如今在节目中他对我的照顾一样,都只是表演,只是他为了这个舞台和台下的观众努力做出的姿态。
除了台上的时间我与成风甚至少有交谈,他总将拒人千里的表情挂在脸上,录节目之前躲在角落不停地抽烟,录完节目一个人早早离开。我每次鼓起勇气的劝阻都被他不置可否的笑弄得无趣又心痛。
那天公司为《风尘有月》大卖举办的庆功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我跟在他身后看他边吐便扯着领口的痛苦样子忍不住跑过去。我抓着狄加给我买的晚礼服上亮闪闪的珠子,咬紧牙:成风,这首歌本来我想请你为我谱曲的,那样一定卖得更好......
那的确是我的心里话,这首歌也只有他来作曲才算完美,才能够送给风尘和月亮。可我笨到忽略了这个场合里这句话对他是种怎样的伤害。他抬头看我一眼扯了扯领带走出宴会厅,醉到通红的眼里全是受伤的痕迹。我的心狠狠痛了下,提着优雅的裙子以极不优雅的步子追出去。我不要他误会我!
可恶的高跟鞋让我走得好慢,于是干脆赤着脚板,可还是不见了成风的踪影。狄加在身后叫我时,我便是一手拎着细高跟皮凉鞋一手将裙摆提在大腿上的糟糕形象。
我说:狄加,是我害成风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
他却摸我脑袋:别臭屁了,你才没那本事。
他把西装脱下来垫在台阶上,我就坐着那身价值上万的阿玛尼守着那轮并不圆的月亮喃喃自语:或许我该离开了。
狄加也看着月亮似乎没有听到我梦呓般的话,他说:小凉,你进这个圈子是为了成风吧?
啊?心事被点中我一下子醒过来,狄加在一边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笑有一丝苦苦的味道。他说:其实成风和你一样,当初他拼命参加各种选秀活动削尖了脑袋进来,也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是卓卓?我紧张地抓他的手臂,整个人简单得像一张晴雨表,所有心事全部挂在脸上一目了然。
真的是卓卓。他们本是恋人,因为卓卓成为当红主持不想被成风的身份拖累执意分手,可成风千方百计和她身份齐平时卓卓又不希望绯闻缠身,她说:你有你的歌迷,我有我的粉丝,我们公开恋情只会各自损失,可我也不想要一段偷偷摸摸的爱情,那样太累。所以,不如我们放手。
或许,这许多话都是借口,娱乐圈里并不全是单身男女,而一切拒绝只因为"爱已成风"。我终于明白为何成风唱《爱成风》时竟会在台上落泪。
而我和成风如此相似,为了一个人走上舞台,却在真正闪耀出光芒时失去了最初的目标。
狄加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他眉头皱了:成风出事了。
天堂的出口
那天成风出了宴会厅便开车离开,醉酒驾车发生的事故让一个小女孩很可能要终生依靠拐杖行走。这个当口有人爆出他上次演出破音的细节以及酗酒抽烟的不良嗜好。种种种种,将他之前努力树立的偶像形象颠覆殆尽,一时间人气暴跌。
成风的头也受了伤,他把自己锁在病房里谁也不见。狄加说,他是要毁掉自己。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空前忙碌起来,许多新歌和舞蹈要学,要签售要表演,甚至上午的课程都不能保证了,有时候干脆没时间回家只能靠着狄加的肩膀眯瞪一会儿。狄加的肩膀宽宽暖暖的,靠在上面总会睡得很踏实,可那天我还是被他兜里的手机吵醒。
狄加说,成风不见了。
初冬的凌晨,我和狄加开着车在偌大的城市里一圈圈找,最终在卓卓的别墅门口看到那个蜷成一团的成风。他穿着单薄的病服脸冻得青紫,下巴上黑密的胡渣子仿佛一根根生长在我心口的小刺,痛已生根发芽。
我跑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管我,我在这儿等她。
我踉跄着向后跌倒,狄加用怀抱接住了我。他走过去一把拎起了成风的衣领,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表情,下一刻拳头挥过去。
不要不要,他头上还有伤!我喊起来,看着成风用袖子抹了把鼻血梗着脖子讨打的样子心裂成碎片,他是故意的,如果用这样的方式换卓卓出来见他一面他也是甘愿的。可如果对方不会为你心疼,苦肉计又怎会有用?
魏成风,你是白痴是废物,你连小凉都不如,你知不知道......我忽然冲过去情急无措地捂住狄加的嘴,不要说,不要说我们都为爱的人而来我们都得不到所爱。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娱记们总是嗅觉敏锐扛着相机很快赶过来,狄加只好拖着成风强行上车离开。
那件事后不久我开了自己的签唱会,场面很大,台下的"月亮"们挥动亮着我名字的电子牌火热疯狂,我看着他们好似看到当初的自己。
我唱了好多首歌,唱成风的《爱成风》和《微微晓风吹》,唱自己的《风尘有月》和《天堂出口》,主持人一次次提醒租用的场地已经快到时间,我仍停不下来。我看到狄加坐在前排眉头紧皱没有惯常的微笑,他一定觉察出我的反常此刻却无力阻止。
我唱到《天堂出口》最后一段时忽然发不出声音,话筒里只有我嘶哑的呜呜声,主持人匆忙上来救场说我最近练歌太累今天又唱得超出安排。我狼狈地退到后台狄加已经等在那里。
"你是故意的?"他插着口袋看不出责怪。
"我抢占了本就属于成风的位置,是时候归还了。"我已体会到一个歌手在舞台上的闪亮一刻实则是台下无数次不眠不休的努力,也更明白成风走到今天所付出的心血。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葬送。可我还是不争气地开始落泪,天知道我有多眷恋这个舞台,而我的梦想便是站在上面歌唱,无休无止。
只是,我无意中看到了总监递交给老总的意见书,这场金融风暴让公司资金周转不灵,我和成风的歌路相似,面向的群体也重叠,他们只能全力包装宣传一个。而成风嗜烟酗酒不听安排糟蹋坏嗓子最近又出了许多负面新闻,公司打算雪藏他由我替代。
如果这个舞台上注定不能同时容纳我和成风两个人,那么退出,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扑在狄加怀里,用力扯他的衣襟,哭得没有声息。
第二天我看到狄加在总监办公室里对他拍着桌子发火,完全脱离了平日的温和亲切竟有王者的霸气。可他只是我和成风的经纪人,这样做会连自己的饭碗也保不住的。我跑过去想要阻拦却在门外听到他吼:要赔多少违约金,我出!
总监好声好气地解释:少总,这个我也没办法,小凉自己已经在博客里发了解约声明,我也是按照合同办事......
我是直到那天才知道狄加是这家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现在仍在音乐学院进修,带我和成风只是他课余帮老爸的忙顺便累积经验。他的全名叫邵狄加。
那么,公司签下我,照顾我给我许多好歌安排我上收视最高的节目都是你的主意?我这样问他,有一丝难过愧疚,原来我所谓的幸运之神是一直低调陪伴的狄加。
他努力地微笑:即使我为你做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你当初为成风而来现在又为他离开,我阻拦不了。
是的,狄加阻拦不了了,我辜负了他为我最后的争取。我已经在博客上向月亮们致歉,我说我的声带练歌过度受到损伤,再也不能唱歌了。
如果这个舞台是让我得以靠近成风的天堂,那么这一次让我站在天堂的出口最后为他做一件事。我对月亮们说,请你们继续支持成风伴他渡过难关,相信他的音乐慢慢原谅他的过失。
梦醒时分
高三的暑假,我已经将《牛津英语词典》背到了L。老妈拿着空调遥控器一会儿怕我冷一会儿怕我热,过些天要参加GRE的考试,我在为出国做最后的准备。我想能做一个同声传译官也未尝不好,只是这有些超出我的天分需要额外努力。
高二那一年华语乐坛里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的陈悦凉渐渐被人遗忘,很快有更多的新人冒出来充盈着舞台闪耀着眼球。而于我那段时光好似一场华丽的梦,梦里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人都在身边出场。只是梦醒时分灰姑娘还是原来模样,她心中的王子也从不知道她来时带着怎样的盼望去时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成风的贴吧又恢复了生机,他们的偶像终于从痛苦中完成蜕变。我时常在电视上看到他在各种慈善活动中卖力演出大把捐钱,他亲自带着那个因他受伤的小女孩去美国成功治疗,他的歌从小伤痛慢慢趋向大慈悲,像MJ一样放眼生灵。而卓卓已经退出娱乐圈成功嫁入豪门,成风以好友身份出席了婚礼,一切做得大度得体,甚至还为他们唱了祝福的歌。
我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在他爱情事业两不顺的当口将本属于他的舞台和爱戴归还,也感激狄加,他没有食言如答应我的一般给公司高层施加压力,让雪藏成风的决议被推翻。
我想起刚出道时的成风,他家境贫寒,眼中却有坚毅到冷酷的倔强,不服输不罢休。这是我当初痴迷他的最大原因。而现在的成风,是一个真正值得崇拜的偶像。我能这样遥望着他的转变默默祝福,已经足够。
可惜的是至今我也没能拿到成风的签名,只偶尔有一次拾到他掉落的扣子偷偷藏在口袋里,那是从这场梦里带回来的最珍贵的线索和证据,我不舍归还。
狄加会经常来看我,他说舞台上不愿再唱,台下可不可以单独为我唱首歌。
我伸手,出场费拿来。
他放一颗金嗓子喉宝在我掌心,于是我给他唱那首《风尘有月》。
如果不是追着你的脚步跨越千里
我不会走进某人无意的镜头里
如果不是心虚地遮住了平凡的脸
我不会被命运好意地推到你面前
如果这舞台是条镶满星光的纽带
而她是蝴蝶结一样美丽的障碍
那么风尘里月亮露出的笑脸再甜
也换不来,你注目的眼......
狄加像第一次见我时一样微笑着听得好入神,我知道他在等我考完GRE一起飞往英国,而我会把他替我交的那笔不菲的违约金慢慢偿还,用一辈子只唱给他听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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