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彦博,停,停下来……”我喘着粗气说。
“扶桑……”他也喘着粗气,“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把我丢在医院里一走了之,任凭我住院一个多月你都没来看我一眼,不但不看我,还跟别的男人去香港,去完香港又去尼泊尔,你是不是想干脆把我气死算了。”
他接着又是一阵强吻。
后来我又推开他:“钟彦博,那晚沈思晴叫你丈夫!”
“丈夫?”钟彦博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他气极败坏地说:“谁是她丈夫?我第二天一醒来就把她轰走了!你也是,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我小声地说:“你本来就是要娶他的嘛。”
他更生气了,一下子把我压在身下:“梁扶桑,你再说一次!”
“钟彦博,你赶紧放开我,村长在叫我们呢,说下去吃红薯呢。”
“……”
我们到客厅的时候,村长的老伴已经开始张罗晚饭了,她特意宰了一只鸡,水都烧开了,村长则蹲在地上拔鸡毛。旁边有几只鸡走来走去。
我们面前的简易茶几上放着一盘红薯,咬开,里面的心是花的,特别有口感。
钟彦博优雅地剥着红薯皮,咬了一口,对红薯的味道赞不绝口,一边吃一边说:“这才叫过日子。”
半小时后,村长老伴把鸡肉也做好了,招呼我们上桌。
晚上吃饭的只有我们四个,我好奇地问:“村长,您不是有三个儿子吗?他们呢?”
村长说:“大儿子二儿子都在城里上班,三儿子还在读大学,他们一般要节假日才能回来。”
村长老伴特别热情,不停招呼我们吃鸡肉,后来可能看钟彦博动作太优雅斯文,她干脆替钟彦博夹了一只鸡腿到他碗里。
我看着钟彦博,因为他对花粉之类的东西过敏,所以平时会有一点小洁癖,不知道沾了口水的筷子他能不能吃得下?
我笑着对村长老伴说:“阿姨,他不喜欢吃鸡腿,不如给我吧。”
我正想把他碗里的鸡腿夹过去,没想到钟彦博却用手拿着鸡腿:“谁说我不爱吃的,阿姨夹给我的,我一定要吃。”
接着就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农村里土生土长,吃五谷杂粮的鸡味道特别不一样,比城里的饲料鸡口感好得多了,阿姨的做法很简单,就是炖熟后放点油盐酱油的调料,但鸡的味道特别浓,不知不觉中,我也吃了好几块鸡胸肉。
……
在农村,所有人都休息得特别早。
农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不像在城里转眼就是一天,饭后,村长和阿姨看了一会儿八点档的电视剧,后来就去歇着了。
我和钟彦博回到房间,村长家有太阳能,我们轮流着洗了个澡。
村长家没有WIFI,但我也没能刻意要求有网络。
我拿出笔记本敲下了今天的所见所闻,钟彦博亦拿出笔记本,他带了移动的信号接收器,估计在忙着处理邮件。
钟彦博做完这一切之后,把笔记本放好,接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扶桑,准备睡觉了,别忙了。”
我合上笔记本。
农村的夜晚特别宁静,几只飞蛾在灯管旁边飞来飞去,我问钟彦博:“要不要点蚊香?我怕晚上有蚊子。”
“不要点,我受不了那味道。”
我说:“可是没有蚊帐啊。”
钟彦博起来,正准备往房间外面走,我连忙叫住他:“钟彦博,你干嘛呀?”
“找村长借蚊帐啊。”
“不要去了,村长都睡下了。”
他回头朝我挤出一个坏笑:“睡下了更好。”
“你……”
后来就听到钟彦博下楼的声音,伴随着院子里的一阵狗叫声。
几分钟后,他又上来了,手里拿了一块蚊帐,让我挂上去。
捣鼓了半天,蚊帐总算挂好了,我抱了一张被子还有一个枕头去客厅,钟彦博问我:“扶桑你干嘛呢?”
我说:“睡觉啊,你睡床,我睡客厅。”
“你睡厅?你怎么睡?”
我指着那张仿红木沙发:“我就睡这里。”
他生气地看着我,用命令的语气说:“进房来!”
“好,那我睡床上,你睡客厅。”
“不,我们一起睡床上。”
他走到我身边,我抱着被子僵在原地,小说地说:“钟彦博你别这样……”
他紧紧地抱着我,脸贴着我的脸:“不这样,那扶桑你告诉我,我该哪样?”
我被他这么一抱,身体似乎软绵绵的,完全移不开脚步。
“扶桑,不要再自我欺骗了,其实你早已经原谅我了是不是?”
“……”
他将我横抱起来,往床上走去。我手里的棉被枕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地上了。
我枕在软绵绵的床上,钟彦博压了上来吻我,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脸上、唇上,身上,我们俩就像干涸已久的河床,却因为现在的动作开始滋润,仿佛溢出了一道清泉……
都说久别胜新婚,最后喷发的一刻,我的身体就像被炽热的火山岩浆融化了一样。
……
清晨,我们在一片宁静中醒来,因为睡得早,所以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但也已经听到楼到传来阿姨洗锅的声音了。
我爬起来,钟彦博又抱了我一会儿,头贴在我胸前,“再抱抱。”
“起太晚会没有礼貌,还是赶紧下去吧。”
农村的早饭很简单,有稀粥和红薯,还有玉米,但是只有阿姨一个人在,我问:“村长呢?”
“他去地里了,一会儿就回来。”
“这么早?”
“还早啊?太阳都快出来喽。”
……
吃了早饭不一会儿,村长就回来了,他带我们去了村里的学校,在四年级一班里找了一个男同学出来。
那同学长得黑黑瘦瘦,个子也挺小,虽然已经四年级了,但看上去跟城里二年级差不多。而且很羞涩。
村长说:“小峰,叫叔叔阿姨。”
小峰只瞥了我们一眼,但头马上就低下去了:“大哥哥、大姐姐。”
钟彦博看了我一眼,我笑笑,知道他想说这孩子很上道,懂规矩。
村长说:“这娃子就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了,父母都去了外省打工,过年才回来几天,他跟老奶奶住地一块儿,奶奶年纪很大了,管不了他多少年了。”
我看着黑黑瘦瘦又腼腆的小峰,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先交个朋友可以吗?”
他点头。
我又说:“这几天我就跟你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到你家里你可以欢迎我哦。”
小峰点点头,接着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跑回教室了。
……
我和钟彦博在学校的操场里坐着。
这操场就是一个篮球场,偶尔村里有活动才用来打篮球,平时都是用来给学生做早操,还有练体育课,操场旁边还贴着“少生致富、优生优育”的标语。纵土吗划。
教学楼背后是一座小山,山风吹着操场那根摇摆的国旗杆,上面空空的。
“钟彦博,有后悔跟我来吗?这里条件不是一般的简陋哦。”
钟彦博不屑地说:“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来是因为我吃惯了苦,你呢?”
“各有各的苦罢了……”
聊了一会儿,又到周围看了看。学校旁边是田地,有人在田里放牛,山风吹过来,有稻草的味道,我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不多久,就到了小学中午放学的时候了。
学校不管午饭,孩子们都要回家吃。有些近的还好,但是有些远的要走很远的路。
我们找到小峰,我说:“小峰,大哥哥大姐姐这几天都要跟你在一块儿呢。”
小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小峰的家在山里,需要走一段山路。他走得很快,我需要加快脚步才能追得上他,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他终于到家了。
他的家是一座泥瓦房,跟上次在H省被困的泥瓦房又好一点点。
他开了一扇木门,然后才低着头,请我们进去坐。
里面很暗,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老人,还有另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峰很腼腆地介绍:“我奶奶,我妹妹。”
老人见我们来了,很热情地样子,搬了两长凳子让我们坐,还说:“昨天村长来过了,给我们说了情况,唉我这乡下也没有什么吃的,只有一些晒干了的红薯干。”
接着老人就拿出一簸箕红薯干出来,那三四岁的小女孩想吃,被老人打了一下手:“你别吃,这是留给贵客吃的。”
我连忙摇头:“奶奶,您给孩子吃,我们在村长家吃过了。”
老人却硬是把红薯干塞到我们手里:“唉呀,那怎么能一样呢,各家都有各家的香嘛。”
我看了钟彦博一眼,他拿起一条红薯干捏了捏,不由分说地放进嘴里嚼着。
小峰在厨房里烧火,烧的是稻草,起初烟很浓,火烧旺之后,烟就散了。
我问:“小峰中午放学还要自己做饭吗?”
奶奶说:“米饭给他煮好了的,他自己烧菜,等会你们也一起吃吧。”
不是嫌弃,但是看着小峰家那黑乎乎油腻腻的碗柜,我担心钟彦博吃不惯,只好推托说吃过了。
小峰虽然才四年级,但做饭却很有一套,而还会糊面饼,只见他把面粉搅拌成浆之后,就用手搓成一团,再贴在锅上。过了十来分钟就把面饼换了一个方向。
奶奶说道:“这是小峰最拿手的,他平时很少做,只有爸爸妈妈从外地回来了,或者有老师来做家访才做这个。”
小峰做得非常认真,让我感觉很触动。
我看了钟彦博一眼,他握了握我的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特别是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不是不爱他们,而是因为改革开放后的工业化、城市化,加上中国对农业的不重视,所以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却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把孩子和老人都带出去,他们无法承担城市里昂贵的医疗、教育、住房经费,所以他们只能被称作农民工。
小峰做好面饼后,从碗柜里拿了几只碗,用水缸里的水洗了几次,又用开水壶里的水烫了一遍,每个碗里放了两只面饼递给我和钟彦博。
见我们接过碗,小峰又乐呵呵地去给奶奶和妹妹盛。
那面饼非常香甜,还有玉米的味道,脆脆甜甜的。
小峰狼吞虎咽地吃了自己的饭后,拿起书包说:“大哥哥大姐姐,我上学时间到了,你们在家里再坐一会儿,我奶奶会招呼你们的。”
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竹子林那边了。
甚至没有来得及睡个午觉。
小峰三岁的妹妹吃完自己的面饼后,小跑着过来眼巴巴地看我们,被她奶奶训斥了一下,她“哇”地哭了。
钟彦博便把他手中没吃完的面饼递给小妹妹,她很快就止住哭了。
他奶奶说:“哎呀你自己吃嘛,给她干啥呢,她想吃还可以叫哥哥做。”
我说:“奶奶,让小妹妹吃吧,我们吃饱了。”
奶奶笑着说了一句:“听小峰爸妈说,城里人吃得特别少,一小碗米饭就饱了,果然是这样,我们农村里出去的干活多,出去都是要吃一大碗的。”
我问:“奶奶,平时就你和妹妹在家吗?”
她擦擦手上的油,也是往裤子上擦:“是啊,平时都我们两个在家,我去河边洗洗衣服,去山里捡点干柴,还有田里翻翻土啥的。”
“那孩子的父母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呢?”
“过年,还有农忙的时候,回来帮干几天活,把田种上就又出去了,两夫妻在外头一年挣四五万,除掉他们自己的开销,一年能寄两万回来,够孩子的学杂费,还有买肥料,平时买点肉菜啥的。”
“妹妹什么时候上学呀?这里有没有幼儿园呢?”
“幼儿园有,一年一千块,明年就让她去玩玩。”
我看着小妹妹啃着面饼的样子,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在车站旁边买点零食糖果。
……
小河边。
小峰奶奶在洗衣服,我和钟彦博在田梗边坐着,小妹妹在田里自己玩,她应该早就适应了一个玩的日子,一会儿挖泥巴,一会儿趴在地上看蚂蚁。
小峰奶奶洗衣服的动作很娴熟,搓,揉,打,过水,一气呵成。
这应该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动作。
留守老人同样孤独,一方面牵挂着远方的儿子,一方面又日复一日重复着昨天的生活。
我跟钟彦博说:“要不,咱们给小峰家里资助一点吧。”
钟彦博看着我,目光深邃:“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你不是都捐赠了五十万了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捐给学校,那是公共财产,大家都可以享用,小峰家父母双全,生活勉强够他们开销,而且他们乐在其中,没觉得自己是在受苦,但倘若你冒然资助,他们尝到了甜头,反而有了杂念,他们会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等有一天你突然不资助他们了,他们会恨你。”
“是这样的吗?”
他看着不远处的小妹妹:“不要参与别人的生活,你拍你的电影,你只是来体验的,至于电影播出后,社会上有些什么样的反响,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看着钟彦博那张深邃冷峻的脸,我想,也许他是对的。
……
那晚回到村长家,阿姨又给我们宰了一只鸡,我过意不去,非要塞两百块钱给她,但她死活不愿意要,说家里不缺这点钱,儿子每月都寄呢,鸡养这么多又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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