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朱低头安慰橙子几声,手中的抹布触碰到玻璃,流下湿漉漉的痕迹,蜗牛爬过的轨迹就是这样的吧。那擦干净一整面窗需要多少只蜗牛呢?蜗牛要爬多久呢?它们那么小,那么迟缓,还要呆笨。她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苦恼起来,但又雀跃,她动作很快,她可以帮助蜗牛们。
行川经过的时候就拍下了这么一副画面——迷色少女腰肢纤细,长发飞扬,微仰着头,左手虚扶着窗,那里闪耀的是清晨的太阳。晨曦的光摇碎树影里,树影虚化于纤尘不染的玻璃,玻璃中可见隐约少女。光是薄的、透的、碎的,人是静的、动的、晶莹的。她几乎是立刻摁下了相机快门,一向稳的手竟有些颤抖,是激动的,但她极力控制住了。
一个好的摄影师,除了自身拍摄技术优秀外,还需要对美敏锐的直觉和对主题完美的把握,和可遇不可求的冲动。
行川脚步一转,背着光低下头查看刚刚的抓拍,画面感强烈得让她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得益于胶片的光敏性,曝光处变成橘粉色,缈缈不似人间。行川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吐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形于色了。
她抬头往教室里望了望,正看见片中少女弯腰跟扶着桌子的女孩说话,侧脸的弧度温柔恬淡,她不由地再次举起相机,这才发现是白朱,怪不得这么仙儿。她本想当面征得被拍摄者的同意,但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不忍心破坏这油画的美好。
她于是悄悄离去。她采集着春天的绒毛。
白朱轻轻从桌上跃下来,光着脚的脚趾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三月的空气还有些凉。她踮起脚换到另一面窗前,像只透明羽翼的蝴蝶然然。
她踩在地板上,脚心像裹了一块温凉透骨的玉,白朱还走在那个夜晚。她和宁袭并肩走着,衣料不时摩擦,小火簇。她频频测过脸看宁袭,用谈话掩藏着小心。她的视线,一时落在冬日夜里呼出的热气,于是她散开来;一时落在始终擎着清浅笑意的侧脸,于是她云锦起来;一时落在襟扣随意的白衬衫一角,于是她聚拢起来。伴着灯影,斜着月色,鞋叩石板的零落,他们一路安然,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