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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好佳最近郁郁寡欢。只吃苹果瘦下去的五斤肉早已反弹,她一上课就拿着课本,到最后一排收腹挺胸站着。
老师有些莫名其妙:“宋好佳同学你怎么了?”
全班男生异口同声地替她回答:“减肥”
贺干山投来若有所思的一瞥,宋好佳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在舒也每天的监督下,宋好佳每天能跑下1200米,可是和21千米里的半马比起来,中间还隔了一个银河系。
她想要增加运动量.但舒也不让:“欲速则不达,想要持之以恒地做同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它要让你开心。你不要命地跑,只会越来越厌烦它。”
但减肥这件终身大事多的是旁门左道,宋好佳买来辣椒膏,在手臂、大腿和腰上涂上厚厚的一层,然后深吸一口气,缠上保鲜膜,试图加快脂肪燃烧。
结果勒过了头,宋好佳根本迈不开腿,像是活生生吞了一管辣椒膏,欲哭无泪地看着舒也。
舒也觉得自己脑壳疼:“你们女生一天到晚都折腾些什么玩意儿?”
宋好佳顿了顿,没忍心告诉他,在她们减肥界,还有酵素、代餐粉、热控、流脂茶等各种神器。
小小一瓶辣椒膏,真算不了什么。
好景不长,宋好佳的体重再一次进入平台期,稳如泰山般纹丝不动。
每天上体重秤都像是上酷刑,宋好佳对体重的执念几乎走火入魔,趁着舒也最近对她很放心,又偷偷开始节食。
这回她换了枫糖减肥法。枫糖浆加柠檬加辣椒粉冲水,断食,一天七杯,七天一个周期,网上的经验贴都说能瘦个六七斤。
每天中午,她装模作样地在食堂边上溜达一圈,然后从包里拿出水壶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可是饿啊,她心里像是关了个馋嘴小人,在监狱里摇着铁门大吼着:“放我出去!”到了晚上,就用指甲在墙壁上抓呀抓,宋好佳的胃都要被它抓破了。
人哪,不见棺材不落泪。
周末的时候,宋好佳写不出作业,蹲在冰箱面前,盯着三明治和火腿肠找解题思路。
宋好佳答应过舒也周末也不能偷懒,她换了衣服出门,做伸展运动的时候,雨水从树上落下,滑进她的衣领,她一阵哆嗦。
她顺着身后的梧桐树望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宋好佳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尖叫,已经“砰”的一声被压在地上了。
她的脸摔进水坑,疼得龇牙咧嘴,宋好佳抬起头,和一张小白脸面面相觑。
小白脸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帮宋好佳捡起眼镜,涨红着一张脸,内疚得快要哭出来:“对……对……对不起。”
小白脸伸出手,原意是拉宋好佳一把,可是拉了半晌,他才默默地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她。宋好佳自暴自弃地坐在水坑里,戴上眼镜,瞧着眼前的男生分外眼熟。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我们班的?”
男生在雨中蹲下身,他胸前挂了一台单反相机,他一手给相机遮雨,一手给宋好佳挡雨,势单力薄,笨拙却诚恳。
男生依然红着一张脸,小声回答:“余乔白。”
“你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穿越了吗?”
余乔白将怀中的相机递给她,告诉宋好佳自己刚才在树上拍照。
打开相机,先是几张学校全景,再往前翻,宋好佳竟然看到了自己。她穿着白色运动服,衣服扎进裤子里,站在朱砂红的跑道上弯腰压腿。
在朦胧的雨中,一头短发的少女看起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这是你拍的?”宋好佳十分震惊。
余乔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急忙解释:“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如果介意,我马上删掉。”
“不不不,真好看,我上镜很丑的,这辈子第一次有人把我拍这么好看。”宋好佳指着屏幕,“你可以发一份给我吗?”
余乔白点点头。
宋好佳继续翻,发现还有一段视频。黑白的画面里满目疮痍,四处都是坍塌的建筑物,大地一片寂静,一切都在死去,一点一点砍在心上,让人钝钝地痛。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一片废墟下,一株小小的、脆弱的、顽强的植物,从绝望的罅隙中长出一片叶。
“这是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去做志愿者的时候拍的。”余乔白说,“之后每年的5- 12我都会去那边,记录下灾后的城市重建。这是今年的,很漂亮,对吧?人类很坚强,生命值得敬畏。”
宋好佳不说话了,沉默着将视频又看了一遍,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单反交还给余乔白:“你想做一名摄影师吗?”
余乔白摇头:“我想要成为一名电影导演。”
宋好佳咧嘴一笑:“那你可以不可以拍部电影,就叫《那些年,我们这群没人追的女孩》,就讲讲像我这样的胖丫头的故事,一辈子都在和青春痘、减肥进行斗争。简简单单的青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有很多很多的快乐,也有很多很多的不快乐,说不上刻骨铭心,但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
“好啊。”
宋好佳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还有,记得让贺千山演男主角。”
余乔白笑起来,脸颊有浅浅的酒窝。
回寝室洗过澡后,宋好佳躺在床上,脑袋朝地,一边敷面膜一边晾头发。
忽地听到敲门声。
宋好佳撇嘴,心想:苍天有眼,宋建军居然也有讲礼貌的这一天。她用发夹抓住打结的头发,穿着海贼王的卡通睡衣,顶着惨白的面膜,不耐烦地打开门:“干吗!”
宋好佳和来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宋好佳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半分钟后,礼貌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宋好佳八爪鱼一般贴在门背后,崩溃地对着自己的头发一通乱揉。
门外的男生开口:“请问是宋主任家吗?我寝室停电了,可以借用一下网络和洗衣机吗?”
宋好佳不敢出声,手在嘴边疯狂扇风,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降温冷静。
贺千山只得离开,却不忘礼数周全:“不好意思,打扰了。”
宋好佳手忙脚乱,一边扯下面膜,一边用手指抓头发,又从衣架里翻出一件校服套在睡衣外面,在地上扒拉半天也没凑成一双拖鞋,光脚嗷嗷叫着打开门,一把扯住对方的手臂:“千……千……千哥,不要走!”
国民男神站在门外,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脚边放了一筐衣服,神色茫然地看着宋好佳。
他穿着黑色的套头衫,上面印了一只巨大的比卡丘,灰色的睡裤,一双白色的男式拖鞋,看起来和普通的高中男生并无两样。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好看一点,一个可以装下全宇宙的点。
宋好佳在心中疯狂地尖叫,脸上的表情却和她的体重一般沉稳。
进了屋,宋好佳用手臂把桌子上七零八碎的东西一扫,恨不得用脸在上面滚一圈,紧张得舌头打结:“千哥,坐……坐……坐,你要不要喝饮料?可乐还是雪碧?王老吉?冰红茶?”
“不用,”贺千山弯腰给她鞠躬,“打扰了。”
宋好佳火烧着一张脸打开冰箱门,这才想起饮料都被她扔了。正兀自后悔着,她的余光看到一旁还有减肥用的糖浆和柠檬,连忙回过头问:“柠檬红茶可以……”
“吗”字被吞进了喉咙里。她回过头,凝视他。
他坐在银色的笔记本前,白色的耳机线缠缠绕绕落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嘴唇微动,没有出声,是在背台词。
他认真的时候,下巴微微内收,薄唇抿住,眼睛像是黑曜石,闪烁着专注的星光,侧脸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轮廓。
宋好佳第一次知道,男生的嘴唇原来可以如此性感。
她曾在网上看过他的接机视频,整个机场挤满了举着LED灯和荧光棒的女孩,尖叫声如潮水般汹涌。车子根本开不出去,于是他打开车门下来,取下棒球帽和口罩,安安静静地向众人欠身,他说,就此别过。
怪不得他要来怀川私立中学,这里只有男生,且各个家境殷实,身世背景一个赛一个神秘,石油大亨的长子、天才钢琴手、曾登纽约时报的神童……全是名门之后,所以这里大概就是贺千山的世外桃源,他可以褪去光环,做一个普通的大男孩。
宋好佳不动声色地凝视他,凝视自己心底的一个梦。
她一定不能破坏这片净土,要好好保护他。
宋好佳想起下午遇到的男生,余乔白认真地说,我想要成为一名导演。
那自己呢?自己有什么梦想呢?宋好佳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心,从上到下,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深深浅浅的印记交错而过,她将五指合拢,手心微烫。
真羡慕他们那样的人,她想,热烈而绚烂地活着。
宋好佳关上冰箱站起身,没想到蹲下时间过长,大脑瞬间缺血。她强忍着走了两步,最后“扑通”倒在了地上。
贺千山正全神贯注地看剧本,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的动静。
半个小时后,贺干山终于摘下耳机,靠在椅子上,微微长叹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床头的轻松熊上,贺千山一怔,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房间。那房间的主人呢?他记得是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叫什么来着?
上好佳?
贺千山巡视四周,低下头,终于发现了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宋好佳。
贺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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