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在那以后,我仍会发信息给她,但所用的词语都会斟酌再三,使其不至于太暧昧。我仍会打电话给她,但总是选择不太敏感的时间。
若是要死皮烂面地缠绕,狂轰乱炸地索取,依靠她的同情和妥协来得到一段感情,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大抵是因为我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人,表达得太多,我会怕成为她的负担,也会怕她为难。那时我也开始明白,其实感情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并不是非得把其渲染得轰轰烈烈非得你死我活讨个明白才是真的感情。
等待其实是只是一件自私且目标明确的事,大部分的等待都是为了得到。明知没有尽头仍然等的人,除了爱上林徽因的岳金霖,又再听说过几人如此?
都说现代人浅薄,我也从来未想过把“伟大”这个虚无缥缈的字眼强加在自己身上。我也会想有一天她会回头对我恬静一笑,告诉我她愿意。但我希望在此之前,她不会因为我喜欢着她而感到劳累。她是她自己的,她应该在她自己的选择里过得愉快。
即使摩羯座沉稳低调,而学理工科的人又更理智克制一些。但尽管我已经努力劝说自己,在见不到她的时间里,对她的思念仍然如蛊虫般啮食着我的心智。爱情是一剂能迷人上瘾的毒药,即便明白自己会渐渐深陷其中仍无法却步。
Carmen从A市回来后,我开始做自己二十来年来都没有做过的傻事,坐上几站公车去她公司楼下,漫无目的地徘徊数小时,只为了择个恰当的时机能和她假装偶遇。
很多时候,我都很怀疑一些故事里所出现的戏剧性偶遇的情节。城市那么大,节奏那么快,那些忙忙碌碌似乎可以淹没一切。用心设计的道路,拥挤的公车,穿梭的地铁,一切都为了距离而设,瞬间就能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远。
道过再见以后不再见倒是容易,要遇见一个人却是需要那么多的找寻和等待。
有那么几次,我看到叶杨来接她。有时候他们是十指紧扣地从公司里走出来,有时候是叶杨搂着她的腰。叶杨比她高出很多,每逢她说话他总是体贴地俯身迁就着她。习惯了绅士的他每次也会先帮Carmen开了车门再进驾驶座。
我看不清Carmen的表情,她的愉快与否我无法判断。她快乐吗?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快乐。至少,她安然地接受着现在这一切。
每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阵夹杂着疼痛的心酸总是顺着我遍布全身的毛细血管迅速地向四周扩散。
或许她会跟他回家,为他围上围裙做几道拿手小菜。她也会如婴儿一样卷缩在他怀里么?她会和他分享她那让人神魂颠倒的热吻么?又或者在某个我无法抑制地思念着她的午夜里他们正尽兴地缠绵。
这本是情侣之间的寻常小事,但即便是想想也足以让我感觉绝望。
有时候,人总是高估了自己的胸怀和忍耐力,以为自己能足够淡定足够平心静气地等待。但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从来都是附加着占有欲,大多数人都会希望自己喜欢着的人身和心都是自己的。而我并不是例外。
很久以后,我问过她: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这样地等过你,你知道么?
她说,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你会在那里。
我知道一个学科学的人相信心灵感应有点太荒谬,就当这只是一个感觉上的巧合,但这个巧合却如此地让我感动和陶醉。
那时在Carmen眼里,或许我就只是一个争抢玩具的孩子,三分钟热度地说喜欢,实在得不到也就会头都不回地放弃。
在她的概念里,感情就是感情,其他就是其他。她从不为感情瓜葛和某一个人闹到决裂的地步,她会为两个人留下余地为那个人留下面子。我想,那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人里其中的一个。
无可否认,Carmen还是很关心我的。那种关心就如和风细雨般渗入我的生活。
她不喜欢我太瘦,总说学校的饭堂饭菜不好,时常会开车来学校接我出去吃饭。在一起的时候,她会照顾着我的情绪,不着声色地绕开一些敏感的话题,只要我不问她不会聊起叶杨不会聊起她自己的感情生活。
有一次,她问我学校里的事,我说起同专业有个傻男生在追我。她眼睛里的光忽然暗了些,显得有点失神,然后若有所失般问我:"等你有了男朋友,你还会和我像现在这样么?"
也许她觉得,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她而去。只是因为她不明白在我心里她到底有多重,要搬走到底有多难。而我,也不再是一个孩子。
临近毕业之时,Carmen甚至比我的父母更关心我的择业问题。我的人生第一套面试正装是她送的,G2000的黑色西裤和白色竖条修身衬衫。这对一个学生来说怎么都有点奢侈了,但Carmen坚持要买。她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在物质上,她是绝对不会让我将就着的。
一开始她是希望我去试一下她的公司。跟着党和人民走,况且还有她的照顾,确实是没什么不好的。
我不愿意,坚决地反对,执意要找自己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她了解我的性格,知道再勉强我也是无用,便和我一起挑了几家行业内比较top的企业,催我投简历好争取面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