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
“嘴再这么咧下去就快大一轮了。”刘皓又把相机对准了我。我想到洪一峰含笑说出“代我祝福她”时那副如厕的尊容,立马惊悚地挡住镜头,问,我有在笑么。
“当然,都快比新娘灿烂了。”
我问过洪一峰,如果时间地点允许,会不会参加女神的婚礼。洪一峰咬着牙哼了声“傻子才去”。我说那我也不去了,去是傻子。洪一峰急了,说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呐,我我我……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我那是嫉妒!
“说实话,还是有些嫉妒吧?要不我们也赶紧让人嫉妒一回?”刘皓又摆出了自以为是的嘴脸,看着讨厌。是啊,是嫉妒,嫉妒周炜,行了吧。
实话就是,别说嫉妒,连不舍得都没有。当年林其然出嫁那回,我倒确实在心里小小地不痛快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个物权被侵犯的问题,在这点上爱情友情亲情都是没差的。就像好乖一小孩无端被拿走个玩具 ,哭得再有碍观瞻再影响市容你也得由着人,人那是用私有财产换来的权利。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不舍得无关境界,只是交情不够,不是你的东西,谈什么舍。
不过我还是有那么短短一瞬心律失常了。如果不能一起幸福那么便要分开幸福,这句在林其然离婚时赠予她的话,现在我打算自己消受。于是改换并且维持一个内敛的微笑,把头轻轻靠向刘皓,也不知道这姿势是在挣哪门子的光彩。
下午的最后一个流程是放礼花弹。靠走道的来宾人手一支塑料管子,等新人经过时发力一拧,就会有五颜六色的飞花化身好彩头好兆头,从头到脚地降临一番。我闹新鲜把刘皓手上那支占为己有,打算以奋力一拧把洪一峰的祝福连带一会儿播撒出去,不想礼花弹不买账地哑了——确切地说是没拧动,于是漫天幸福就在我这儿青黄不接了。可惜双手都耗在了哑炮上,不然一定能遮住我那张丢不起的老脸。一直到新人退场我还在研究怎么把幸福喷出去,刘皓这才发现我的窘相,暖暖地握住我的手,顺势一转,彩屑们终于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复又飘散在风中,多少显得有些孤独。我看见周氏夫妇在一旁十指紧扣,不约而同地用一副“明天会更好”的表情望过来,便慌忙去找刘皓的眼睛——那不算太厚的镜片后面,据说是我的明天。
跟着人群进了宴会楼,离开席还早。周炜招呼我们在大堂的沙发上坐坐,说一会儿等钟宜补完装过来他们就该迎宾了。我想了想这“一会儿”的长短,终于提着大拎包起身说你们聊,我出去透透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