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妮红了脸去找表哥,绕来绕去终于问出了昌民在美国的地址。写了寥寥的几个字寄去,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问那所大学的情况,最想问的一句其实是:“民哥哥,你还好吗?写的时候,她的心很乱。一直没有收到昌民的回信,大概是搬家了,但是信也没有退回来。
雪妮终于考上了昌民上过的大学。她抱着书坐在校园的槐花树下想,这张椅子昌民坐过吗?冬天的时候,她冻得不行却仍守在楼顶,她想许愿,关于昌民和自己。
雪妮大学毕韭时,昌民在深圳开着一家公司,有了一个家。雪妮想也没想就把学校保送读研究生的通知书撕碎了。她南下去了深圳。深圳的大街车水马龙,一点不像江苏老家那般恬静。
雪妮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昌民了,走在大街上时她常想,若这一刻遇上了会说什么呢?只是深圳太大,她没遇上他。
夜里,雪妮从梦中哭着醒来,她怎么也找不到昌民,他总是若有若无。
雪妮终于在小区的超市见到昌民。他和妻子推着购物车,他们的背影那样和谐,他成熟了,穿着西装,风度翩翩。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男人的刚毅,他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来,雪妮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她咬住嘴唇低下头去,突然想起一个词——近乡情怯。
昌民从雪妮身边经过,他已经认不出她了,或者,他早已忘记那个他喊“二妹”的女孩。他不知道这十年来,有个女孩追随着他的脚步,朝拜着他,就像朝拜着爱和幸福。
两年的时间,雪妮有很多次和昌民说话的机会。可她不知道说什么。她总是碰见他,在大街上、在街边的咖啡屋、在新开的健身房、在公园、在停车场……她偷偷地看着他,只一眼,心就欢喜起来。她觉得,他存在于她的世界就够了。
舅舅给雪妮打来电话说:“你怎么不和昌民联系?他也在深圳,你去找他也好有个照应。”雪妮含糊地答应着。最后,她听舅舅说昌民离婚了。
雪妮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见昌民时他总是一个人,眉头紧锁。她正在发愣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听见对方说:“二妹,我是昌民,你还记得吗?”
她惊得差点将手机摔了出去,嘴唇哆嗦得厉害。昌民说:“二妹,你不对,你到深圳两年了也不和我联系,要不是我打电话向姨夫问好,还不知道你也在深圳。有时间我们见见面吧,我来接你。”
雪妮用手轻轻捂住手机,不让他听见自己眼泪落下的声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长大了,他终于孑然一身了。她可以走在他身边了吗?
雪妮在房间里打扮自己,垂着长发穿上最素色的裙子,抹上点点唇彩。对着镜子,她笑得像花似的。她把自己的宝贝放进包里,她想告诉昌民她的成长。
电梯一直不上来。雪妮决定走楼梯,鞋跟落在台阶上的声音虽然急切而慌乱,却又满心的欢喜。
那一日,雪妮终究没有赴上昌民的约。她看着他的电话一直显示在她的手机上,却怎么也接不了,她的哮喘病犯了,忘记了拿药,她只记得带上她的宝贝——片口香糖、几页草稿纸和一个小小的降落伞。
她捂住胸口,蹲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是胸口还是很痛。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手机还在响。接电话的人对昌民说:“她死了。”
电话从昌民的手中掉了下去。他被巨大的悲伤包围。他似乎看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女孩,红着脸要他看童话书。那一日他才知道。她原来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他们不到五分钟就可以见面。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他的悲伤无关爱情。
而她却爱了他许多年。许多年却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她的爱只能像开在夜里的花,透着暗香,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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