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线中,只要一个动作,只要再近一寸,便是万千纠葛终虚化。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闭上眼,就这样僵持着,用极度的沉默抵挡心间的翻云覆雨。
夜色太空旷、太宁谧、太冷静,好像随时都能被任何声响冲破。感性没能压过理性,我承认,我害怕,可我依然舍不得后退。如果沙漠里有一口水井,你却不知如何撷水,你还愿意遇见吗?正如我遇见他,他遇见我,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千沟万壑。
当真有办法另辟蹊径,取得井水吗?
只有鸣沙的嗡声回答我的心问。
这一刻何其短暂,可对我来说,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良久,突然有一阵狂风猛刮,刺得我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便终于顺遂地低下了头。
僵硬的身形被打破,暧昧炽烈的气氛,瞬间消失于无形。
待风停歇,穆萨屏住呼吸,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回去睡吧,明天会很辛苦。”
还是那样温柔的声线,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令我看不清晰。不知道方才,他是否也感觉到,那股沉默僵持之下,难以抑制的暗涌……
他说话的同时,我已将倾向他的身体完整地退了回来,嘤咛一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风声诉诸,如碎片明灭,连带着我的心情也惨淡下来,散落在属于角落的暗处。
真恍如一场幻梦。
原本便是因为睡不着才出去散心,现在散心回来,却更是辗转难寐。穆萨的气息尤在面颊,我想起那副略显拙劣却十分用心的人物画像,想起他俯下身体教我卡丁车的温声讲解,想起他假意随手领取的丰盛开斋饭,想起指尖轻触他胡渣微痒的感觉,想起方才咫尺之间窜动着的诱惑气息……
还有低下头错开那一瞬,心脏骤然收缩的失落感…… 迪拜恋人
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尤在,思绪已是电光火石,愈加清明。
我明白,自己已是沦陷了。
强装的镇定间,那些慵懒的客气、刻意的掩饰,只是不想暴露自己步步丧失的心绪。此时此刻,想到他就在离我几米远的另一个小帐篷里,不觉将身体缩成一团,好似冰冷的沙尘在四周蔓延翻涌,渐渐淹没我的整片身心。
后知后觉的疼痛,来得翻天覆地,也笃定了我往复纠缠的思绪。
穆萨。穆萨。
清晨的沙漠,像是被水洗过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温柔的沙丘不断绵延,袅袅向目及之处铺展。黄色、蓝色,交融在沙天汇聚的地平线,带着一种沉静而深厚的美丽。
我们正在收拾行装,准备趁着阳光不太浓烈之时,进行第一天的测绘工作。
昨夜没睡好,今晨又起得早,我拿镜子一看,黑眼圈浓浓深深地挂着,也没办法,拿了防晒霜使劲往脸上身上抹,又用帽子和头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才敢走出帐篷。
迪拜本就是炎热干燥的沙漠国家,现在又身在沙漠深处,我明显感到光滑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了些。这次出行,虽说学地质的女人不该太讲究,但必要的防晒还是得做足,否则晒掉两层皮,回去可就没脸见人了。
我撩开帐篷,刚刚鞠身而出,就见近处的穆萨也正好从帐篷里钻出来。
四目相对,我怔了怔,昨夜近在咫尺的嘴唇突兀地闪现在我的脑海,不由脸色羞赧,移开目光掩饰道:“早。”
“早。”他的气息安宁无比,并无波澜,平静到我又开始怀疑昨夜不过是一场苦甜半掺的幻梦。如若是梦,或许其中的枝枝蔓蔓便可轻易折去了罢。可穆萨没有给我这机会,随着他的身体完全从帐篷走出,我清楚地看到他手中拿着昨夜的那本杂乱笔记,再次清楚地忆起那副细腻勾勒的人像画,以及左下角处那被刻意掩盖的名字……
并未多语,我慌忙别过头,将物品装载上车,又随意吃了点干粮当做早饭,便与大家一同出发了。
一进入测区,我们就在艾默丁教授的带领下各自分工忙活起来。地形图调绘、地表覆盖图调绘、景观图片采集,工作虽然繁琐,但也不需消耗太多体力。我虽是心思纠结,但只要面对学习和工作,便能重回专注。
汗渍粘黏,日头也渐渐高升,我正专注地记录着数据,突然感到笔记本被一只黑色的手掩住。
我抬起头,困惑地看着眼前的辛格。
辛格皱着眉头看我,朝左右望了一眼,低声问道:“你和穆萨发生了什么?”
“啊?”我心中大惊,不觉攥紧了手中的签字笔,有些心虚地恼道,“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辛格甩了我一个白眼,又瞟了眼我后方,意味深长地说道,“穆萨一直盯着你的背影看呢,痴愣愣的,好久都没能移开目光。”
他声音一落,我心中便是忐忑不安,条件反射地想要转过头看去,却立马被辛格的制止声拉了回来:“别看,徒惹尴尬。”
我身形微顿,想想也是如此,便生生按捺下了回眸的渴望。
辛格瞧着我这副想看又不敢看的表情,瞥了我一眼,黯黯道:“别说,你今天这副打扮,只露了一双眼睛,倒还挺像伊斯兰教的女人。”
顿了顿,我眨眨眼,笑道:“我是为了防晒保持美丽,她们是为了信仰遮住美丽,怎么可能一样?永远都不会一样。”
辛格盯着我看,他的目光有些奇特,我看不懂。他盯了一阵后,突然直起身体,认真说道:“别和他走太近,对你们都不好。”
我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可看见辛格一脸肃穆的神色,还是抿紧了唇,不动声色,转过头去继续工作。
黄沙喑哑沉默,灼热日光的晒得我奄奄一息。正在头晕眼花之际,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一声嚎叫,惊醒了我恹恹的神思。
听此嚎叫,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连带着穆萨一块,朝声音的发源地直奔而去。
这里是一处沙丘,斜坡较陡,而在坡下,则躺着沙土垢面的瑞奇师兄,还有……躺在瑞奇身上的测绘仪器。
沙土原本细致松软,就算是从坡上摔下去也无大碍,可随着瑞奇一块滚下去的,还有笨重的仪器,经过重力加速后砸在他的身上,才发出了那一声嚎叫。
男人们大步流星地下坡,把瑞奇扶起来,艾默丁教授则更关心仪器是否损坏,厉声责问瑞奇:“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到这斜坡来了?还让仪器也滚了下去。”
瑞奇不介意地摆摆手:“玩玩嘛,瞧着这陡坡不错,没想到一下子滑下去了。”
瑞奇师兄向来是个喜爱刺激新鲜的,艾默丁教授有些恼,可大伙都是热汗淋漓,又得在正午之前收工返回,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招了辛格到他身边,沉声叮嘱道:“你稳重踏实,以后你就跟在瑞奇身边,别让他乱闯。”
“好。”辛格一口应下。
此后的几天,一直算是相安无事。因为沙漠工作脱水严重的缘故,每天从测绘区回去都感到万分疲累。有时候看到穆萨,想要同他说几句,却不知从哪里起头,加之辛格在一旁的威慑,我们的交流便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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