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贺澜捂着脸,觉得那里一阵阵的火辣,不知是酒劲没过,还是心里的自尊在燃烧,她整个人都快焚烧殆尽了。
重新走到卧室门口,她瘫痪的倚在门框旁,眼里放着灼热的光线,睡梦中的常凌杰呼吸沉重,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另一个空间内,迟迟不苏醒。
贺澜心里五味杂陈,她将卧室门轻轻掩合,额头顶在纯白墙壁上,不停的告诉自己:“就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夜,就这么“安然无恙”的流逝了。
第二天清晨,常凌杰是被床下的手机铃声闹醒的,他起身的时候,头发乱成一团,眼睛浮肿,他半梦半醒的在床下摸索着手机,脑袋垂在床沿。
摸到手机后,他很自然的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汉娜的夺命连环追:“常凌杰!你一晚上死哪去了?你竟然敢夜不归宿!”
汉娜的声音像个催债的泼妇,震的人头皮发麻,常凌杰揉了揉自己发肿的脸,声音无辜:“我在家啊!在床上躺着呢!”
“常凌杰!你这个王八蛋!你在家?你在谁床上躺着呢!”
汉娜发了彪,常凌杰这才迷迷糊糊的睁了眼,看着满屋子的女人格调装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贺澜家里。
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对着电话解释:“啊!别担心了!我在贺澜和雨熙这呢!昨晚喝多了,在这睡的!一会就回去了!乖!”
安慰好汉娜,他在被窝里抻了个懒腰,但随着身子的蠕动,他才察觉自己目前好像是一丝不挂的状态,他探头看向门口,卧室门紧关,他自己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
他努力回忆,可记忆断断续续,隐约中,他记得有人和她彻夜翻滚,但那就像个梦,而且是个很虚幻的梦。
他摇摇头,扼腕叹气:“昨晚我一定又失礼的耍酒疯了!”
常凌杰拾起地上的衣裳,对着穿衣镜着装完毕,打开卧室门时,一股飘香四溢的饭香味萦绕在他周围。
贺澜忙碌在厨房一角,林雨熙在卫生间里浓妆重彩。
看到常凌杰走出房门,贺澜一激动,将手里的空盘子摔打在地,常凌杰很识相的一冲而上,握着她的手就关心的询问:“没事吧?没伤到手吧?”
贺澜急忙将手腕抽回,神色难堪:“没•••没事。”
林雨熙见势走出了卫生间,她顾虑重重的观摩着常凌杰,想试探他是否还记得昨晚的事,可她刚要开口,就被常凌杰的自责声打断了:“那什么,我昨晚是不是耍酒疯了?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床,你俩休息的还好吧!”
听到这样的自述,贺澜和林雨熙同时松了一口气,显然,他并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贺澜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和雨熙睡的一张床!你赶紧收拾吧!我们吃早饭!”
常凌杰憨笑着点着头,转身去了卫生间,林雨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将目光挪向了贺澜,声音细微:“算你走运!”
贺澜默然,将几片碎片扫到了墙角,继续端菜上桌,佯装的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在的是,这一个惊悚的清晨,如戏剧般安然度过。
但让贺澜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的第二周里,她焦急的等待着月经日的到来,却迟迟没能如愿。
终于,她靠不住意志的坚挺,从药店里买回了验孕棒,回家的这一路上,她都一直在祈祷,千万别让自己中奖,否则她会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不幸的是,这个惩罚就那样理所当然的降落在她的头顶。
看到验孕棒上明晃晃的两条红杠时,她信念崩塌的瘫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她不知所措,所以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唯一的亲信——林雨熙。
林雨熙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片场,她二话没说,扔下摄影师和导演,出门打车就回了家,见到贺澜的一刻,直接拉着她的手臂就要往医院走。
贺澜是哭着喊着挣脱她的,但林雨熙的执意却没人能改变,她就是不想让贺澜有一点点的心软。
只是这一推一拉的过程里,可能是贺澜的身子骨太弱,也可能是近来几日的过度劳累,她最后满头大汗的跌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下身竟然缓缓的流出了血,当时贺澜以为是例假来了,怀疑验孕棒出了错,可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贺澜被林雨熙强行架到了医院,先做了很多项的身体检查,然后在注射室打了葡萄糖,顺便等待检查结果,林雨熙途中离开了一个小时,因为片场的急催。
只是在这一个小时的孤独期里,贺澜还是不情愿的接受了来自医生的残酷通缉令。
医生说,贺澜的确是怀孕了,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她得了宫颈癌,孩子似乎是不能正常生育了。
听到那样的消息后,贺澜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不能承受的,不是她怀了常凌杰的孩子,而是这个孩子无法生育,加之自己更命不久矣。
这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贺澜没了魂,她还没从怀孕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就又被昭示了身患绝症。
每一个残忍的现实,都已经将她毙命。
她不知道怎么办,两眼无光的躺在注射室的白色被单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回荡着医生的劝告:“孩子最好别要了,趁着时间短,希望你能尽快接受治疗。”
医生的话,像是一个提前的死亡通知单,让她的神经麻木又僵硬,更让她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直到林雨熙再次回到医院,来到她的病床前时,她才故作镇静的缓过神。
“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是怀孕了吗?”林雨熙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将手中的热奶茶递到贺澜的怀里,她身上的冷气还没完全消散。
贺澜犹豫了许久,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身患宫颈癌的事告诉林雨熙,只是接过奶茶的一刻,她还是决定隐瞒:“恩,是怀孕了,宝宝挺健康的。”
“这孩子你要留下?”林雨熙的面色霎时凝重,眸子里的责怪射向贺澜。
贺澜无言以对,神色黯然:“我也不知道。”
“不能要,否则你会后悔的。”林雨熙没和她磨叽,发表完自己的建议,就靠在床边调整的点滴的速度。
贺澜理顺着糟糕的思绪,手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来自她的大BOSS的电话,就是那个包养她的男人。
那男人刚刚出差回国,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想约贺澜见面。
贺澜持着电话,听明了他的意思,但她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无法出门相见,她婉言拒绝,却惹来了那男人的火气。
贺澜没理会,直接挂了电话,随后的两三天里,男人都一直在找她,但她不想见,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更因为自己混乱的心情。
一来二去,男人开始觉得贺澜是在故意回避他,所以他也开始处处刁难贺澜。
让人没料到的是,从贺澜回避他的第二周开始,她接二连三的收到了一个个意外的通知,所有在下月中旬准备开拍的广告,全部与她解除了合约,并且没有一分钱的赔偿金。
贺澜觉得奇怪,主动联系上了那个男人,因为她所有的项目都是男人介绍给她的,如果被解除,也一定和男人有关。
电话接通的一刻,她才知道她被全世界背叛了。
男人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也知道了她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一气之下将所有的项目都收回,并在圈子里开始封杀她的存在,他觉得她背叛了他这几年金钱和情感上的付出,他觉得她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贺澜觉得可笑,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说好是逢场作戏、排遣寂寞,如今竟弄的好似真爱分离一样。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她所遗失的那些项目,全部被林雨熙接手,而林雨熙和那男人的关系,日渐升温。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林雨熙将秘密告知了那个男人,贺澜觉得既现实又可笑,原来自己身边一直卧着一条蛇蝎心肠的女人。
但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林雨熙还将她怀孕的事漏风到汉娜的耳朵里,而这一次的出格举动,让事态的发展更加无法挽回。
汉娜得知贺澜怀孕的时候,起初是简单的惊讶,随后再得知那孩子父亲是常凌杰时,汉娜疯了。她是在第一时间里赶到了贺澜的家,她没告诉常凌杰,更没透漏一点有关孩子的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维护家庭面前。
事发前的这几天里,林雨熙和贺澜已经闹翻,林雨熙一气之下搬出了家门,贺澜为了调理身体,一直潜心在家里休养,虽然失去了事业,但她想着自己已经活命不久,就只想尽力调养好身体,努力把这个孩子保住。
毕竟,肚子里的是一条生命,既然老天赐予了她,她就没道理不接受。
但愿不由人,舆论上犯了错,就总要接受惩罚。
汉娜到达贺澜家时,贺澜正准备穿衣去医院复诊,开门的一瞬,正好和汉娜碰个正脸,贺澜刚想问好,却被汉娜从天而降的一巴掌哽住了喉。
“贱人!”汉娜的辱骂精炼到位。
贺澜红着脸,听明了她的意思,想必她一定已经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了。
贺澜没还手,更没还嘴,就伫立在门口处,任由汉娜发落。
“你发泄吧!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无论你说什么,这个孩子我都会留下。”贺澜的语气坚定,她挑明了自己的立场,不肯退步。
“你有什么资格!”汉娜气的身子发抖,她的憎恨全部裸露在面色上,她甚至都没有思索,就再一次狠狠的打向了贺澜的左脸,这一次比刚刚那次力度更重,整个走廊里都能听到回声。
贺澜的脸蛋稍稍的抽搐,她疼,但她忍住了。
汉娜见她没反应,抓着她的额头就来回的晃动:“你倒是给我解释啊!你为什么不解释!”
汉娜的眼睛里有泪花,但更多的是气愤,虽说贺澜和她不是最好的朋友,但彼此也仍是熟知的关系,那种来自朋友间的背叛,是任何人都不能忍受的。
贺澜的脑子发着晕,她在被蹂躏的过程中,强忍着鼻头的酸涩,她不能哭,因为哭就代表输了。
可是汉娜却如同发了疯,她对常凌杰的爱是不可收拾的,她无法忍受任何一个与常凌杰有染的女人,所以在她的狂吼下,她还是失控的将贺澜推出了家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贺澜连续翻滚了十层台阶。
汉娜哭了,是被吓哭的。
贺澜也哭了,是被疼哭的。
在所有人的苛责下,事情终于不负众望的朝着最糟糕的一面发展而去,贺澜的孩子没能保住,而常凌杰仍旧被蒙在鼓里。
事发的第二周,汉娜和常凌杰出了国,因为走的突然,贺澜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而她的那些遭遇,也随着孩子的流失,成了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她忘记了自己是花了多久时间才从那段黑暗中走出,她只知道,她爱过的人并不知她所收的苦,她交过心的朋友并没与她坦诚相待,而她不久之后就要远离人世的消息,更没有人关心。
她的孤独,并不伟大。
听完这个穿越了时光又穿越了爱情的故事,苏宛的泪水盈在眼眶,她的心情压抑的就好似自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
“这是我第一次把我的故事讲给并不熟知的人听,能帮我保密吗?”贺澜的请求挂在嘴边,她是这个悲伤故事的受害者,却坦然的像是在以第三人称讲述。
苏宛点着头,眼泪却伴随着地心引力倾泻而下,她不是被感动,而是被伤了心,友情、爱情,贺澜一样都没有,她甚至连活着的权利都被剥夺,却坚韧到了现在。
韩佑庭在一旁叹着气,眼里的不可思议像是在看一出并不真实的悲伤电影,“常凌杰,他真的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吗?”他不敢确定的开了口。
贺澜摇摇头,自嘲的说道:“他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
苏宛听出了她的不确定,故事里,她那么肯定的认为凌杰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现实里她又对此充满饿了希冀,可是希冀了又怎样,故事的结尾,还不是常凌杰的不辞而别、林雨熙的双重背叛、贺澜生命的岌岌可危。
苏宛抹了抹脸蛋上的晶莹,突然想到了重点:“贺澜姐,你到底有没有配合医生的治疗啊?你的病情,到底有没有好转啊!”
贺澜轻笑,像安慰小孩一样的轻抚苏宛:“恩,一直在配合治疗呢!这两年的身体状况一直都还好,虽然不能确定自己还会坚持到多久,但是我在努力挣扎啊!”
说罢,贺澜的笑声充盈在这一小方卧室内,苏宛听在耳畔,碎在心间。
你有没有感受过,如果日子是以倒计时的方式来过,那么,你会不会对身边的人多说一句我爱你,或是我想你。
生命那么弱不禁风,爱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苏宛终于理解了贺澜对常凌杰的一心付出,既然知道自己的时间已所剩无几,那还不如把爱看的洒脱一点,就那样想着,她只是把这一生的磨难压缩在了这几年的光景里,经历过就是幸福。
一个小时的交心之谈,苏宛受益匪浅,韩佑庭重新下楼准备一些晚餐所需要的食材,贺澜的疲惫渐渐溶蚀在睡眠之中,他们而忙各的,温馨安逸。
但这晚,常凌杰并没有归来。
苏宛其实很想将这些事告知于常凌杰,她想让他弥补这些年对贺澜的亏欠,但冥冥中,她总是会听到一个声音:相爱自知,爱很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