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病了,病得很重,发着高烧。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叫我,往我嘴里灌水,朦胧中发现是胡馨悦。
“你醒醒吧,”她凑在我耳边说,“打了两瓶水了,医生说没事了。”
我感觉很想哭,眼泪就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了,顺着两边的眼角汩汩地流,流到了我的耳朵里,痒痒的。
胡馨悦用纸巾为我擦拭,幽幽地说:“廖梅老师让我来看你的。她反复打你电话,你不接,她就让我来看看你。你和衣躺在床上,叫你你也不应,吓死我了!我摸一下你的额头,烫人——要不是廖梅老师让我过来,你一准儿没命了。”
我的神志慢慢清醒过来。胡馨悦坐在床边为我剥橘子,一瓣一瓣地送到我嘴里,我心里涌起一股热乎乎的东西。
“谢谢你,馨悦!”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发烧哑了嗓子,我的声音显得怪怪的。
胡馨悦乜斜我一眼,仍然低头剥着橘子。
“馨悦,你准备嫁给潘篱吗?”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胡馨悦摇摇头,说:“不会!”
“那你想嫁给谁?”我问。
“万陆!”胡馨悦的声音很低,但能听出她心底的坚定。
我始料不及,惊奇地问:“怎么会?”
胡馨悦把一瓣橘子送到我嘴里,说:“万陆人扎实,不像潘篱风流成性,不像你这么多情。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羞惭满面,用手遮住了眼睛。
“馨悦,我遇到麻烦了。”
“我知道。”
“我该怎么办?我要完蛋了。”
“你不是个坏男人,不会完蛋。但你是个不专心的男人,注定要有麻烦。现在,当务之急,你要拿定主意,什么还都不晚。”胡馨悦很平静地说。
我无语。
胡馨悦接着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道理你比我要明白。你捧着满满一碗佳肴不吃,却瞅着锅里的骨头汤。碗里的饭是管你吃饱的,骨头汤的香味乱了你的心智。”
很显然,胡馨悦的“佳肴”是丁娜,廖梅是“骨头汤”。
“知道吗?于明川其实是被华妍绑架了,他不和廖梅离婚,华妍就威胁告他强奸。于明川心里还爱着廖梅,却不得不让华妍牵着鼻子走。于明川回来和廖梅离婚,肯定是华妍逼着来的,可是廖梅和于明川见了一面,于明川就打了退堂鼓,华妍能不恼火吗?华妍知道你爱着廖梅,廖梅也爱着你,她就一直煞费苦心地撮合你和廖梅,只有廖梅走了,于明川才能对华妍死心塌地。那封寄给丁娜父亲的举报信,十有八九也是华妍搞的鬼。她一手逼着于明川和廖梅离婚,一手要把丁娜这个石头帮你们搬掉,丁娜撤退了,你也会对廖梅死心塌地。女人心,海底针,唉。。。。。。”胡馨悦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太可怕了!太可恶了!”我强撑着想坐起来,胡馨悦扶了我一下,拿过来一个枕头垫在我后背上。
“其实你不必恨华妍。真的,你不了解她。她原来有一个男朋友,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被于明川这个混蛋糟蹋后,华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和男朋友分了手,拼命考学,拼命缠着于明川。她逼着于明川出钱为她出诗集,并不是为了出名,而是要伤透廖梅的心。她逼着于明川把生意牵到她上学的城市,不让于明川回来。她处心积虑地促成你和廖梅,自有她的道理。华妍对你是很感激的,起码没有恶意。她之所以恶毒地向丁娜的父亲告密,也是情不得已。在她看来,你娶了廖梅,她跟了于明川,各得其所,未必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这就是她的逻辑。”胡馨悦冲我笑了一下,“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尽快拿主意。当断不断,这团麻看你怎么理?!如果你继续这样首鼠两端,朝秦暮楚,等到事情不可收拾,你就悔之晚矣!”
“已经不可收拾了!”我颓然道。
“我看未必。丁娜只是在她父母的要求下对你暂时回避而已。丁娜对你的感情,你应该很有信心的。再说,丁娜那样的家庭,考虑问题一定是很全面。既然你和丁娜的恋爱已经公开,他们家是怎么会轻易放弃?而且,即使丁娜的父母对你有意见,丁娜也不会离开你的。”胡馨悦面带微笑,表情神神秘秘。
“你怎么这样说?”我有些不踏实。
“女人的直觉!”胡馨悦成竹在胸的样子,“关键时候,丁娜一家在看你的表现!”
“但廖梅。。。。。。”我欲言又止。
胡馨悦眯着眼看我,看得我发毛。
“廖梅原本就不是你的。她只是你的一个梦,梦固然很美丽,但总归要醒的。再说,廖梅很自卑,并没有纠缠你;她也毕竟是一个有自尊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虚荣心决定了她不会腻着你。话说回来,你如果执意要廖梅,那也由你。这个帐还是要你自己算的。”
“馨悦,谢谢你!我想睡了,你回去吧。”
我真的想睡了,我感到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