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萍离婚已经十年了。
路萍家住在小城的城郊,由于土地被剧团征用,她便成了一名土地工,被安排到剧团搞票务,就是卖票。那时的路萍,亭亭玉立,像一朵旷野里含苞欲放的野百合。她一到剧团,立刻引来许多注视的目光,但是最后她却落到了一个小电工的手里。
小电工在剧团没什么地位,也没什么本事,但他老实本分,勤快、热心,不会花言巧语。路萍初到剧团,住在单人宿舍里,什么都陌生,是小电工帮她弄这弄那,包括装灯、修理水龙头、上上下下打点什么的,让她熟悉了剧团的生活。每当她有头痛脑热的时候,是小电工鞍前马后为她奔忙,泡开水、打饭、送药等等。虽然剧团里对她有意思的人不少,有演员,有乐师,但是还没等他们施展魅力攻势,小电工已经捷足先登。
那次因为下雪天冷,路萍住的单人宿舍水管爆裂,自来水流了一地,房里成了水乡泽国。路萍下班回到家,又惊又吓,束手无策。正好小电工路过看见,他二话不说,立刻挽起袖子帮路萍打扫,还找来一台取暖器,将被水浸湿的鞋袜等物烘干烤热。大冷的天气小电工却忙出了一身汗,路萍十分感动,绞了把热毛巾给他擦脸。两人的脸挨近了,小电工的喘气变粗了,他伸手捧住了路萍的脸,将火热的嘴唇凑了上去,紧紧压在路萍的嘴唇上。路萍猝不及防,但没有挣扎,一切就这样发生了。这一吻,热烈而持久,路萍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人几乎瘫软在小电工的怀里。路萍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姑娘,在她的意识里,吻就是爱情,吻了,就代表双方定情。就这样,她糊里糊涂地跟了他。
小电工对她很好,很体贴,很照顾。婚后的生活虽然少不了磕磕绊绊,但日子还算甜蜜。可是时间一长,路萍就隐隐觉得现在的日子缺少了点什么。一直到遇上了一个叫薛建国的男人,她才知道,真正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
那时剧团开始走下坡路,买票看戏的人越来越少,剧团的收入亮起了黄灯。酒香也怕巷子深,跑票成了剧团一项重要的工作。所谓跑票,就是主动出击,通过各种关系向企事业单位推销戏票。跑票是有指标的,完不成要扣奖金,当然超额也有奖励。路萍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板薛建国。虽然薛建国的企业不大,只有几十百把人,但是路萍来剧团时间不久,社会上认识的人不多,关系有限。薛建国当时四十岁左右,剃了一个板刷头,啤酒肚微微凸起,当路萍怯怯地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向他谈起推销戏票的时候,他眯起眼睛,心不在焉地说,这样,我正忙,马上要见几个客户,如果你不急,中午你陪我和几个客户一起吃饭,那时我再答复你好吗?路萍虽然不愿意,陌里陌生的,一起吃饭,多别扭。可是她没法拒绝他。其实薛建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见路萍,就被她的清纯的气质和娇美的容颜打动了,他不能拒绝,但也不能爽快地答应,答应了就没戏了,于是他就找借口拖延,让路萍陪吃饭,好借机接近她。
那是路萍第一次上那样高档的酒店吃饭,礼宾小姐的周全礼仪,形色俱备的美味佳肴,富丽堂皇的装修设计,无不让路萍头晕目眩。她说笑着,其实并不发自内心;她答应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答应了什么。吃了饭,薛建国又让陪客人去歌厅唱歌,她虽然不想去,但没有拒绝,懵里懵懂跟着去胡乱吼了一通。当然,跑票的任务完成了,薛建国爽快地拍板答应了她的要求。路萍为此受到了剧团的表扬和奖励。事后她想想,其实她很傻,当时有什么好害怕的,自己又不损失什么,白吃白玩。
后来薛建国就以帮助陪客的名义常邀路萍去吃饭唱歌,有时也邀上路萍的一两个小姐妹。薛建国还时不时送些礼品或者红包给她们,说这是陪客的劳务费,是她们应得的报酬,因为她们帮助他赢得了客户的合同。这样看来,陪客吃饭和唱歌都有着正当的理由。虽然这样,刚开始的时候,路萍每次外出回来,总是对小电工怀着一份愧疚,心里惴惴的。幸好的是,薛建国总是彬彬有礼的,十分守规矩,除了偶尔有一些亲密的动作。这些亲密,路萍以为是他忘乎所以所为,也就没放在心上,这多少减轻了一点她心中的愧疚。小电工任劳任怨地操持着所有的家务,对她的越来越频繁的外出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是不高兴的。路萍就向他解释说,这是工作的需要,而且对他们不无物质上的好处,不仅薛建国送的礼品很高档,是他们买不起或者舍不得买的,而且薛建国还帮她推销了不少的票,否则她的指标是完不成的,至于其他的,他尽可放心,她懂得保护自己。路萍还尽量在房事上主动点,以此作为回报,让小电工在爱的暖流中释怀。
可是小电工仍然无法释怀。每次路萍跟薛建国外出回来,他总要阴着脸盘问所有的细节,他还找领导要给路萍重新安排工作。可是剧团正处于不景气的时候,路萍又不会拉二胡或者唱戏,除了跑票还能干什么?为此小电工和领导狠狠地吵了一架。领导正为剧团几十个人的饭碗烦心呢,巴不得甩包袱,就撂下话说,不想让路萍跑票可以辞职。小电工想想也只有如此。但是路萍怎么也不答应辞职,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变得凶悍起来,她大声嚷着说,就你那几个钱怎么开支?怎么养小孩?小电工哑口无言。
渐渐的,路萍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薛建国了。就像一杯甜美的毒酒,不知不觉中喝上了瘾。薛建国让她见识了生活的另一面,让她见识了生活不止是平凡的劳作和生存,还有浮华和享乐。同时,她也越来越发现,薛建国的眼神中闪烁的欲望。她试图逃避,却又受着引诱,欲拒还迎。一次,在KTV包房里,薛建国强行索吻,路萍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小电工虽然一时抓不到路萍的把柄,但还是感觉出了什么。首先是感觉到路萍在夫妻生活上的敷衍和冷淡。有时候,路萍似乎是主动的,但是他刚一上火,她就催促他快点结束,似乎不胜其烦。在这件事上,路萍曾经是十分热心的,对每一次房事总是充满热情,当成被中的美酒细细品尝。而现在的她变得毫无感觉,每次行事都木木的,僵尸似的听人摆布。小电工感到羞辱,但是他的欲望反而变得空前的强烈起来,偶尔的一次得手,他就变本加厉,做得十分疯狂。这对路萍来说,是一种折磨。夫妻生活的不和谐,成了家庭破裂的直接导火索。
一次路萍深夜归来而又拒绝小电工索爱的要求,怒不可遏的小电工便扬手给了她一巴掌,短暂的婚姻就这样分手了。
这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路萍要了女儿。不久剧团因经营不善而解散,路萍找到薛建国,薛建国曾经要她去他们公司搞公关,当时路萍犹豫着没有答应,可是此时薛建国已经有了另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在他身边跟进跟出。路萍的美梦就这样结束了。此后的路萍,卖过服装,做过营业员,前不久,被人介绍到一家保险公司,做了一名保险推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