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13)

时间:2015-09-24 15:47:21 

他是在哥哥那碰到记者的。哥哥是镇上小酒馆的老板,以前在部队炊事班干过。他要没事,就爱去哥哥的酒馆待上一会儿,有时也帮着做做菜,待长了,他也成了半个厨师。

其实,他是想见青梅。青梅是酒馆的招待,水一样的女孩。他已近三十了,尚未娶亲。以前在部队时,与连队的一个女卫生员好上了,但对方后来嫁给了营长,对他刺激很大,以致很长一段时间不愿谈对象。哥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父母去世早,兄弟俩相距近十岁,哥哥把他当儿子似的照顾着。哥哥着急还有另一层原因,他养的是姑娘,就指望兄弟以后能续上香火,为家里传宗接代。哥哥从十里八乡收罗姑娘的照片给他看,他都不感兴趣。哥哥只能另想辙。

酒馆在此地算是个热闹的去处。哥哥人缘好,加上弟弟是王老板身边的红人,酒馆就没像其他门面那样,时不时被人盘剥一下,弄得惶惶不可终日。但说热闹,也不过是三三两两的客人进出,不像别家那般门前冷落车马稀。哥哥很满足,从部队转业后,他在矿区做了一段时间的食堂管理员,后来就单干了,在镇上开起餐馆。他庆幸自己是明智的,知道多了里面的事,他就真出不来了。他有时也劝兄弟,别看眼前风光,可知伴君如伴虎?最好出去做个正经事情。他是年纪大了,倘年轻一点,也不会待在这个鬼地方。他不是睁眼瞎子,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都是他的亲朋好友,能熟视无睹吗?只是不想惹事,知道鸡蛋往石头上碰的结果。他只想平平安安地守着这酒馆过活,把自己的家照顾好。他时常劝兄弟,要守分,惜福,管不了那么多就别管,对得起一份薪水就行了。为了拴住兄弟,就极力为他物色对象,好让他安定下来。青梅就是哥哥经过挑选后弄到酒馆来的。

哥哥要青梅来酒馆,也出于一份同情。她的哥哥有一次下井后就没再上来,父亲又得了矽肺病,已丧失劳动能力,家里只有母亲和没出嫁的姐姐,种着仅有的几亩地。哥哥可怜这一家人,便让青梅来酒店做事。弟弟看上了更好,看不上,也算做了件好事,帮人家排忧解难。

自从青梅来了后,他来的次数果然多了些,这让哥哥感到欣慰。不仅是他,来的客人也多了,还有意无意爱找青梅搭腔。仅凭这点,还看不出青梅与其他姑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不过是年轻,又长得秀气,招人喜爱罢了。但那天,他发现记者给青梅拍了几张照片,照片上的青梅秀眼含春,顾盼多姿,娇妍可人。他一时看呆了,不禁想,那记者这么喜欢给青梅拍照,是不是看上她了?

他妒火中烧时,那记者却浑然不觉,还沉浸在巧遇青梅的欣喜之中,直叹遇上青梅这样的清纯女孩实属难得。记者忍不住把青梅的照片发到了网上,一下有了很高的点击率。却没料到,有人欣赏青梅的美,也有人因此起了歹念。

如果不是青梅出事让他惊醒,他或许还会在王老板那里干着。他明知王老板并非仁德之辈,但人家提拔他,在物质上满足他,一度也蒙蔽了他的心。况且,他也要让哥哥放心,让哥哥安心做生意。他在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父亲生前就嘱咐他们相互照顾。父亲有一次下矿井,吸了过量瓦斯,就没有再上来。或许他知道自己某一天会有这个结局,一再嘱咐他们哥俩不要做下井的事。即便不出事故,时间久了也会得矽肺病,只能慢慢等死。父亲走时,他还在读小学,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随后母亲也抑郁去世,他们兄弟从此没了爹妈,尝尽了艰辛。如今稳定而舒适的生活,让他感到安逸,也感到满足,自然不想轻易丢掉。虽然看到一个个矿工的悲惨遭遇时,他内心也有过震荡,但究竟不敢贸然丢掉饭碗,跟王老板对抗。

听闻青梅从王老板家的别墅摔下,是两天以后的事。他没意识到自己对青梅已产生了强烈的感情。在王老板身边,他见过各色各样的女人,一些女孩爱慕虚荣,见钱眼开,丑态百出。看多了,心中的那个隐痛与现实叠加,他对女性就有了一种抵触。虽说对青梅有几分喜欢,但依旧存着一份疑虑,想她会不会跟她们一样?但青梅的纵身一跃,不仅刺痛了他,也改变了他对女性固有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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