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一个人的初恋,就是一朵半边莲,虽残缺,但却如半边莲一般,有着清凉润泽的美好?
1。
认识贝嘉时,我19岁,未来模糊不清,在表哥开的咖啡馆帮忙。
那天下午,春雨绵绵,贝嘉出现在咖啡馆的门口。而此时,咖啡馆里正放着一首蓝调情歌,歌声里有一种优雅的伤痛。
后来,咖啡馆成为贝嘉和他的朋友们的“英语角”。周末周日,总有一些老外加入其中。那时的贝嘉,是一名翻译,瘦而高,举止干脆利落,声音浑厚低沉,与他28岁的年龄并不相称。
每次听到贝嘉的声音,我的言行举止便有些失措,比如总是拿错东西给客人,为此,表哥有时冲我笑而不语。
然后一个周日,表哥突然大声说,贝嘉,娅娅的英语很差,你不妨做她的老师吧?
我大窘。确实,我考不上大学,就是被英语拖累的。所以,当贝嘉望向我时,我只有失措地傻笑。贝嘉也笑了,冲表哥点头。
贝嘉第一次给我上课,温和地说,娅娅,别荒废青春,多学点东西,做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他的话,犹如藤蔓植物不断抽枝长叶,肆意攀爬上我的心。半个月后,夏天来了,我进了复读班,比任何时候都勤奋地学习着。
而这一年的夏天,我开始留长发、穿高跟鞋、穿有厚厚海绵的bra,走路时学着咖啡馆里一个女服务员的样子一摇三摆,因为有一次我听见贝嘉对别人说,他很喜欢她走路的样子。可是,这一年的夏天,青春痘在我的脸庞上此起彼伏,甚至,有个别的还变成了小疮。我想我真的太丑了,在贝嘉面前便不由自主地自卑着。
有一天,贝嘉突然递我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着浅紫色的膏液。
是用一种叫半边莲的花捣成的药膏,贝嘉说这是他小时候,他母亲教他做的,“那天我在路旁看见,想起你脸上的疮,就做了一些,你把它敷在脸上,清凉解毒,疮会好的。”他说。
原来,他是关注我的。我的心像鸟一般飞起来。浅紫色的膏液紧贴着我的脸,清凉润泽,我脸上的疮很快消失了。但是,半个月后,贝嘉也消失了。
贝嘉去了英国,他的担保人就是常来英语角的一个英国人。他直到出国的那一天,也没有把消息告诉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包括我。
表哥的咖啡馆突然冷清下来,我的心也冷清寂廖,甚至,渐渐地,我想,我已经忘记了半边莲那种清凉润泽的感觉。
2。
但我对英语愈发地热爱。
贝嘉走后半年,我考上了大学,就读英语系。大学毕业后,我应聘到一家外贸公司任职翻译。表哥说娅娅你为什么不去英国留学?我说,我害怕在异乡孤苦一人的感觉。其实,我害怕的是,到了英国,真的遇见贝嘉,看见他的幸福,
可是,不用去英国,我真的,就看见了他的幸福。
是在春季广交会琶洲展馆的进口商品展区,我和贝嘉不期然的相互一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贝嘉仍然瘦而高,一脸的春风得意,挽着他胳膊的年轻女子,金发碧眼、笑容甜蜜。而此时,7年的时光,犹如一只燕子飞过我和贝嘉的天空,轻盈的没有丝毫犹豫。
贝嘉没有再做翻译。他说他在英国时,前5年一直在打工,两年前开了一家进出口外贸公司。当他告诉我,他要留在中国3个月,要在国内设一个分公司,缺一个可信得过的负责人时,我想都没想就做了自荐。
分公司除了我,还有两个员工。开张的那天,贝嘉的妻子安娜用流利的中国话说,娅娅,谢谢你。我说别客气。而也就是这天,我才知道贝嘉曾经是安娜的中文老师,是安娜主动求婚的,一个月前贝嘉才刚结婚。夜里,下起了绵绵的春雨,雨水把城市浸得精湿,我像一只鱼在潮湿中游弋,湿漓漓的心在想:广交会为什么不提前一个月举行呢?
表哥的咖啡馆仍然营业,贝嘉又成了咖啡馆的常客,他还把客户带来,在咖啡馆里谈生意,我身为分公司的负责人,当然作陪。我对表哥说,贝嘉来时,你就放Joy Enriquez的《Losing the love》吧。表哥点头说好,没有问原因。
其实,《Losing the love》是我第一次见到贝嘉时,咖啡馆里放的一首蓝调情歌。我以为贝嘉不记得,但,有一天,他再来时,突然对我说,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馆里就放着这首歌。
我不由地笑了,想,贝嘉一定像我一样,在记忆中留着一些不愿意剪掉的枝枝蔓蔓。那一天,我一直欣喜着,贝嘉偶尔与我对视,然后淡淡地笑。
3。
南方的春天总是很短暂,夏天的阳光和炎热汹涌而来。
贝嘉总是行程匆匆,每个月都要飞英国一趟。安娜在英国,怀孕了。消息是贝嘉在表哥的咖啡馆里告诉我的,当时,一个客户刚刚离开我们的视线。
我说恭喜。贝嘉说谢谢。突然,我们都没说话,默然对坐着。后来,贝嘉先开了口,说分公司要扩充,要换一个更大的办公地点,以后的工作会很忙,让我要注意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