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没想到林桃会这样,就在犹疑问,门已经呼的一声关上。
因为正在卫生间里冲澡的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让林桃多少多了几分底气。
那天晚上,林桃有点提心吊胆,又有点快意恩仇。她翻坐在他身上,使劲儿地扭动身子,疯狂极了。
她觉得他在卫生间里,一定也听到了大卫来时的开门声。她怕他问起,又希望他问起。可他调着情,对于谁未开门的事,只字不提。
这时候,林桃应该奇怪的。
可林桃却没有,她一心一意要开始她的新恋情,和这个误打误撞上了床的男人。
那天,林桃出去了一趟,办完事,又去了超市,水果蔬菜鸡肉肘子买了一大堆,她做得一手好菜,是为了留住大卫才学的。大卫走后,她就不再做饭了,和他在一起后,总是在床上厮混到饿,才匆匆忙忙去吃东西,根本想不起来要自己做。
林桃兴冲冲地提着菜,直接按了去十楼的电梯,电梯里,有一对似乎正旅行归来的夫妇,也像她这般,大包小包。十楼到后,林桃先出来,往1016走去,想腾出手来敲门的时候,一个袋子掉了,西红柿和苹果就那么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滚着。
林桃只得放下东西捡,捡着捡着,就看到刚才电梯里的那对男女掏出钥匙,顺利地打开了1016的门。
男人说:这次换房玩得真过瘾。那个家伙的房子虽然收拾得乱了点,但开窗便可看见大海,住着真舒服。女人说:是呀,不过我担心他把我们的房子也弄得一团糟糕,男人都不爱收拾。
他们进去了,他们关上门了。林桃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摔碎了的西红柿,忽然想说一声你们的房子不会乱的,因为昨天我刚来收拾过。
林桃没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九楼跑去,当林桃满手番茄汁地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几乎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屋子里的空寂冷清打碎了林桃的最后一点妄想,林桃吸了吸鼻子,总算重新开始呼吸,但当她关上门,却听到有人在尖利地抽气和呜咽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
随即林桃又出了门,跑上十楼,把1016的门擂得山响。
面对着那个一脸谨慎又诧异又愤怒的女人,林桃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把他的地址给我!
跑回家收拾衣物拿存折的时候,林桃一脸悲愤。
对售票小姐说给我一张今天最快那班去三亚的机票的时候,林桃还是一脸悲愤;空中小姐说欢迎您来三亚的时候,林桃更是一脸的悲愤。
站在那个海景小区某栋楼七楼握紧拳头使劲儿地擂门的时候,林桃苍白着一张脸,已经悲愤到了极点。
门越擂越响,可门里悄无声息。
林桃坐在行李箱上,就那么等了半夜,等着一脸的悲愤终于因为无处发泄而郁结成伤凝聚成泪的时候,终于有人似她这般疲惫地拖着一个行李箱走了上来。林桃一脸泪水地从行李箱上跳起来,冲向那个人扬起手,落足全身的劲儿要打过去。
可手却硬生生地被人拦住了,拦住她的人,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身边跟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女人。
那是又一对换房旅行的情侣。
也就是说,林桃要找的那个人,还旅行在某一个城市,居住在某一处别人的房子里,心在旅行,身体也在陌生女人的身体上旅行。林桃只不过是他的身体所旅行过的某一个地方,不是他的终点。
林桃拖着行李箱离开三亚的时候,脸上的悲愤已经不见了。不是已经消失,而是进了她的心里,像一粒畸形的种子,在她心里长着畸形的根系。每当身体寂寞的时候,心寂寞的时候,便会时时抽痛一下。
寂寞在左,欲望在右,中间那点爱情艰难生存无处可逃,直至在不动声色的一声叹息里,枯萎死去。
后来,大卫未了两次,第一次,林桃没让他进门;第二次,林桃让他进未了,还上了床。不过半年,再次说只爱她一个的大卫又认识了新的女孩,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林桃去相了几次亲,无果。身体寂寞的时候,林桃再也没有玩过假装喝醉去随便敲别人家的门的发泄游戏。她重新找了份工作,经常要天南海北地出差。
那次出差去海南,林桃想起一年前一脸悲愤夜奔而来的样子,也觉得可笑。笑着,心里那点痛,抽了一下,又再抽一下。
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公司负责接待她的人,竟然是他。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子。
林桃向他走过去的时候,看得见他眼里的慌乱。林桃主动伸出手你好。在他愕然得有些尴尬的表情里,林桃觉得,心里那个在她身上激情昂扬的男人,才总算渐渐模糊。
饭间,同行的女子去洗手间的时候,他说:她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未婚妻,可不可以请你假装不认识我?
林桃盯着他,看着这个眉目英挺,一脸恳求的男人,看了三秒,然后才说我以前认识你吗?
那天晚上,林桃喝了很多酒。但回酒店的时候,满身酒香的她言语清晰步履稳健。关上了门,林桃很久都没有开灯,她不想看见自己已是泪水满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