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校不到一周,我妈就给我配了个手机,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打电话,对话也永远都是。
我妈:今天晚上吃饭了吗?
我:吃了。
我妈:学习怎么样?累不累?
我:不累。
我妈:身上的钱够不够?
我:够了。
肖丛也会给我打电话,相比于我妈的每天,他是每周的周三,一周的中间日。
这时候的对话就是,我:吃饭了吗?
肖丛:吃了。
我:学习怎么样?
肖丛:比你好。
我:想不想姐姐我?
肖丛:不想。
我:那我周末不回去了。
肖丛:阿姨说周末吃火锅。
15岁的男孩,我每周回去见他,他都是一个新样子,个头高了些,肩膀宽了些,轮廓清朗了些,某一天,我甚至发现他的唇角开始生出细软的绒毛。
第二年,他正式升入高一,报到那天我老早的就等在男生宿舍楼门口,看他在远处的报道队伍里填完单子,再拉着行李箱走过来。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好,周围的景致好,高中生洋溢的朝气好,他走过来的样子也好。
明明是他常穿的运动鞋,常穿的休闲裤,常穿的体恤衫,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肖丛。
听说长大是一瞬间的,我想,我的男孩长大了。
而我,只堪堪到他的肩膀了。
我看着他笑,我说:学弟别怕,学姐照顾你。
他也看着我笑,他说:学姐,你越来越矮了,还是我照顾你吧。
我帮他把新发的被褥铺好,然后带他去食堂吃饭,转转校园,那一路引来的侧目,是每个17岁女孩都无法拒绝的虚荣心。
高中的军训是在本校的大体育场上。
烈日炎炎,体育场内是整片整片穿着绿色迷彩服的新生,体育场外是一圈一圈体育课上跑出来偷闲的学长学姐。
男生看哪个新学妹漂亮,女生看哪个新学弟帅气。而我在人群里找到肖丛的队伍,再找到他,给他送水送吃的。
送的次数一多,我便发现他同寝的几个小子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可怜兮兮的乞求。后来我买东西都带出他们一个寝室的份,从此这帮小子就开始一口一个姐,叫的特别亲。
我跟肖丛说:你看我给他们送了就几天吃的喝的,就叫我叫的这么甜。
我给你送这么多年了,你一次都没叫我姐。
肖丛说: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新生军训结束后,每天回寝室的路上从室友又变回了肖丛,每到放学的点,室友们便会把我往外一退:去吧去吧,你帅弟弟来了,用不着我们陪了。
她们也常说:何好!我看上你弟弟了,从此你就是我姐夫!
通常我也会爱抚她们的肩膀说:先把男女辈分称呼弄明白了再来提亲。
她们也会在我帮肖丛洗校服的时候说:何好,等到我成为你小姑子的时候,你会不会也把我的衣服也洗了。
通常这个时候我也会说:会,我会把你洗了。
这是好时光。
好时光里,有无数封情书在男孩女孩的手里穿梭,有无数的小字在墙壁书桌角留下,有很多喜欢你,对不起在拥抱和转身之间辗转,有很多暗恋和眼泪,很多哽咽和表白,和,很多陪伴。
好时光里,我们吵闹,我们大笑,我们坐在课堂上奋笔疾书,站在塑胶跑道边大喊加油快跑。
好时光太好。
而好时光最会的就是,一晃而过。
06年九月,我脱去了青春里最后一套校服,和五十多个男孩女孩在一个夜晚碰杯流泪,然后,踏上了通往哈尔滨的火车。
我说:肖丛,以后校服自己洗吧,记得多吃水果。
他说:我看见你们班的男生抱你了。
我说:那是我们告别呢。
他说:我也要告别。
然后他张开双臂,一寸一寸,是舒展的姿势。
那是我和肖丛从小到大的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听到那样在他胸腔里的,有力的,飞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