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都是班级里被别人称作怪胎的存在。
这个故事,我一直放在心底,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
我的左脸天生有一团黑乎乎的胎记,像是有一条小爬虫永远栖息在脸上。
她叫风风,可笑的是她非常惧怕风。
原因是她的头发突然有一天开始不明原因地下落,当时同学们说的很难听。
有人说她得了癌症,就快要死了。
有人说她是在偿还逃跑的骗子父母的债。
被人孤立的那种自卑让我们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而且我们又住在同一个弄堂,所以每天和我一起回家的,除了夕阳,还有她。
和风风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开心,总是让我忘了自己是一个“有缺陷”的人。
她常常安慰我说,你脸上的那条小爬虫好像一个会动的壁虎哦,侧脸看的时候棱角格外分明,格外的酷,配上我时常不苟言笑的如雕塑般的脸,简直像是拥有超能力的、下一秒就会在学校“大开杀戒”的动漫里的人物。
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头发掉不掉,我不喜欢长发的女孩,长发的女孩总是那么自恋,那么自傲,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头发狠狠绊一跤,摔一个四脚朝天那么狼狈。
我喜欢短的、干练的发型,而且是越短越好。
我对她说,如果你有一天变成了光头那才更好,简直闪亮到无与伦比,闪亮到没朋友。
我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我们几乎从来不说那些被班级里同学欺负的、不开心的事,也不会对彼此抱怨什么。
我们不是彼此的垃圾桶,我们是彼此伤心之后第一时间想见到的彩虹。
我记得,在那个微风阵阵、下过雨的早晨,青草的气息在我们的四周洋溢,我们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分享自己的以前。
她说到了之前的感情史。
她说,初中每天骑自行车放学回家的时候都会碰到一个同路的隔壁班的男生,然后他们两个渐渐的就说上话了,两人每天相约一起回家,她说这是她一天最美好的时光。
有一天,她回家的时候,看到那个男生和另一个男生朋友一起走,她就故意推着车在学校附近的小摊贩那里转啊转,装作买零食、买小挂件什么的。
她说,当时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懂不懂她这样绕着不走的意思,她想那个男生应该早就和那个男生朋友一起回家了吧。过了20分钟,让她没想到是,她居然惊喜地看到那个男生向她这里推着车走过来了,他的车子好像是爆胎了,瘦瘦的脸上满是汗。她说,当时我们相视一笑,他带着一个足以融化一切的笑容看着我说,我终于甩掉他了,我们走吧。
在傍晚的光线里,风风看到那个男生的手脏乎乎的,男生不经意间朝脸上一抹,留下一团黑乎乎的印记。
风风说到这里,看着我的脸说,真的很像现在你脸上的那个胎记哦。
我有点不高兴了,说,什么啊,原来我只是替代品,只是因为我长的像那个男生你才喜欢我啊。
她看我很紧张的样子,笑笑说,你傻啊,当然不是啊,你的胎记比他酷多了,你也比他特别多了。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要说是替代品,他才是,他只是因为有点像你才被我选中作为一个遥远的回忆保存下来的。
我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而且我后来还是和那个男生错过了。她说。
我说,错过好,没有这些错过,哪轮得到我们的相遇。
一下子,她和我都笑得很开心。
我们走在操场的跑道上,笑过之后,我们的表情还是回到了我们最熟悉的一言不发的沉默里。配上我们标准的死鱼眼和臭脸,我想路过的同学一定觉得,我们好像来学校索要保护费的不良少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没人觉得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也没人怕我们,相反他们总是乐此不彼地欺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