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总是在想,人活着的意义。
如果注定早早死去,我觉得要做点什么,比如喜欢你。
.心情低沉时,会觉得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等死。
九岁那年,我觉得自己快变成一条蛇,无声地滑动着,从一间房间到另一间房间。
那一年,我彻底告别能行走的时代,我用手掌撑着身体,在地上滑行前进,速度很快,丝毫不逊色于双腿走路。我无声无息地溜进大人的房间,躲在门后,等他们过来,大叫一声,他们吓得跳起来,我哈哈大笑。那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条蛇,渴望冬眠的蛇。
我叫叶邈,患有一种基因病,肌肉营养不良症,假肥大型,DMD。第一次接触电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百度肌肉营养不良症,网络告诉我,DMD平均4-6岁确诊,7岁鸭走,9岁不能行走,20岁呼吸道感染,25-30岁死于心脏衰竭。
冷冰冰的一行字,我仿佛看到注定的人生,四岁走路还会摔跤,确诊,然后开始一段东奔西走的求医路。九岁我彻底不能走路,每天早晨坐着轮椅去上学,心情低沉时,会觉得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等死。
和所有父母相同,父母对我的病抱着乐观的态度,并隐瞒了部分让人难过的事实,不过网络时代,想了解什么并不难。我盯着20-30岁心脏衰竭死亡时,我的好朋友米君乐进来找我,看到那行字,坐到我身边,叹了口气。
“原来你这么早就要死了。”
声音充满古怪的羡慕。
2.求老天让我做个凡夫俗子,让我中庸一生,安乐老死。
米君乐是个很奇怪的小孩。
过去她爸妈每天吵架,她像只到处灵巧的小老鼠,躲过父母乱砸的锅碗盆瓢。每次来找我,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拍拍胸膛说“我又活下来了”。
她最经常说的是,人生来是受苦的。
父母冷战,母亲一个人不辞而别去了外婆家,米君乐跟父亲生活。爸爸忙,她就到书店看书,杂七杂八什么都看,什么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们今生受的苦,就是贪念太多。米君乐经常摇头晃脑开导我,我问她什么意思,她支支吾吾一会儿,恼羞成怒,一巴掌拍飞我:“就是安慰你好吃好睡,别想太多,谁都要死的,我们就一起好好等死!”
我咧嘴乐了,这就是我喜欢米君乐的原因,她从不忌讳我的病,再大的苦难在她面前,也是上天给的考验。她永远保持着没心没肺的乐观:“这是老天看得上,才给我们来这么多事,凡夫俗子想受罪,还不行呢。”
我双掌相对,放在胸前,做虔诚状:“求老天让我做个凡夫俗子,中庸一生,安乐老死。”
“瞧你这点出息。”米君乐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
不过人生哪能处处如人愿。比如我父母,至今不放弃我的病,到处打听有没有什么神医。三不五时把我拉到医院,但也无法阻挡病情按正常轨道严重下去。比如米君乐,虽然总希望父母和好,但他们还是依旧每天吵吵闹闹。比如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星期一的到来。
上学日,这是我的受刑日,我真受不了学校学生异样的目光。
从九岁坐轮椅到现在,我还是没法在一波波的眼神攻击下,变得淡定。
但爸妈说得对,我得上学,不上学,我更没地方去。起码在学校,看着其他同学能蹦能跳,无忧无虑,我也会开心一点,况且米君乐也在学校。
这位佛学大师,大道理一堆,在学习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经常被老师叫过去,指着鲜红的少得可怜的两位数。
“米君乐,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那就不要说好了。”
米君乐小声嘀咕,老师瞬间从痛苦抚额切换到暴风雨前的愤怒,最后极力压抑下来:“米君乐,你要能考到叶邈的一半,我就不说你了。”
不是自夸,我成绩确实不错,况且我没学习的压力,只要每天上学就好了,考好考坏无所谓。我来上学,爸妈就很满足了,不像别的小孩,父母有那么多要求。
老师也把我叫过去,说:“好朋友要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