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游警组织是清楚她性子的,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因此,组织在手术室里透露真相,激她与子越反目,两败俱伤或是她死在子越手中,都合了他们心意。
如果她没有爱上子越,或许会这么做。游警组织大约以为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就连子越,约莫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她确确实实爱上了这个男人,在知晓他设计杀死他们的孩子时,除了恨,更多的是失望,是哀伤,是心死。她只愿从此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他也不必疑她心怀不轨而夜不能寐。
微凉靠着软垫坐起来,养了一个多月的身子看上去恢复如初,但到底落了病根。她平静地看着子越:“你一直希望有许多孩子,而我已经不能生养,即使如你所说医学昌明,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不愿从此误了你的子嗣,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他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诧,又黑又亮的瞳仁仔仔细细地盯着她。
只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微凉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已至此,他竟然还在怀疑她这一招是以退为进。
她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如冬日里停在雪地里再也飞不了的小鸟:“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游警了吗?你不是已经除掉了我们的骨肉,确保我们之间没有牵绊吗?如你所想,如今我们再无瓜葛,我微凉从此不会再近你半分,你大可高枕无忧。”
子越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里一痛。当初看到那则新闻时,即使她露出些许异样,他也没有将她和游警联系在一起。是底下人抓到那个摩托车手请他去,他从那个摩托车手口中得知,原来他和她在街头的重逢,是一场计划的开始。
她是正在执行任务的游警,而她的任务就是杀了他。摩托车手的暗杀,不过是一场演给他看的好戏。
起初他是不信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动了多方势力秘密调查她的身份,查到她果然是市长游警队伍中的一员。
那些日子于他而言是煎熬,他几次三番想同她对质一番,抑或是狠狠揭穿她,临了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他怕听到她承认,怕她亲口说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他宁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即使知道她是一颗定时炸弹,也想要拔了引线抱在手中。
他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把他们的孩子当成感情的筹码,当完成任务的帮手。这样的孩子他宁愿不要。他不动声色吩咐下去,城里所有医院都接到他的示意,异口同声,她终于相信肚子里的孩子先天不足。
他以为自己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他以为挣扎着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没想到她到底还是知道了。
子越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的孩子不是作为爱情的结晶出世,我宁愿他不要出生。”
微凉嘴角的笑又深了一些,无力争辩。
他盯牢她的眼睛,企图探究到一份答案:“其实你有很多机会动手的,为什么你没有?微凉,你……”——你是爱我的吗?
微凉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不,从来没有。”
如果他问“你到底是不是他们派来杀我的”,或许微凉会有另一个答案。然而自始至终,他没有试图从她口中获取真相,他查到她是游警,便一心一意认定她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这样的他,没有资格知道她的爱。
微凉到底还是骄傲的。
“我是故意接近你。”微凉跟他道歉,“对不起,我骗了你。原来骗人也是要还的,孩子的事你也骗了我。真好,现在我们两清了。”
她的毫不留恋深深刺激了子越。他握紧拳头,青筋暴突,良久,吐出一句:“好,两清。”
9
微凉走的那个早上,子越站在二楼的窗口目送她离去。有好几次,挽留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终究只是个念头,他谨慎了这么多年,绝不允许自己大意。
只是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的一颗心犹如遭了车裂之刑,顷刻间四分五裂,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