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藻垂下眼睑,脸上的表情瞧不出喜怒:“韩兄可知他何时会走?”
韩晏挑眉:“怎么?你准备去送他?现下怕是来不及了!我来时他们便出了大牢。”
玉春藻默然,转身将锦盒递给身后的管家,忽然大步冲出了客厅,拉过门外方才迎亲时的枣红马,翻身上马,竟是一路疾奔离去。
玉春藻一路出了城门,直奔城郊的官道。却听得西坡的墓地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怔住了。
是郑夫人的墓地!
玉春藻眼睛一亮,飞身下马,快步朝那西坡奔去。快到郑夫人墓前时,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娘,对不住了,儿子这辈子怕是不能带漂亮媳妇来给您看了。不过不要紧,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子。到时候你好好教我,帮我娶媳妇,给我带孙子……”郑世安说着,忽然苦涩地笑了起来。
郑世安脚镣重枷,一路叮当地从坟前走道一旁老泪纵横的郑老爷身边:“别哭了,再哭你那张老脸都没法看了!”
“你还有脸说!我郑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郑老爷嘴里虽是在骂人,可是望向儿子的眼中尽是不舍。
郑世安依旧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不耐烦地让他用剩下的那点钱好好养老,别再为自己折腾。说着,他的眼睛似乎察觉到这边灼热的视线,瞟向玉春藻藏身的地方,待看到那抹从树后飘出的红色衣角时,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欢喜,嘴上却道:“哪个乌龟王八蛋,藏头露尾地躲在树后面偷看爷?”
玉春藻淡然一笑,自树后走出来:“都这种时候了,你这嘴上不饶人的毛病还不能改改吗?”
“回去吧!新娘子该着急了!”说完,郑世安忽然又笑了笑,“你这么一直看着爷,爷会以为你喜欢爷的。下辈子吧,下辈子你记得跟阎王爷说好,你要做女人,要做爷的女人!”
“呆子!”玉春藻忍不住眼圈有些发红,“你老实说,你喝醉酒打人,是不是我害的?”
“这叫什么话?金陵城里谁不知道爷是属螃蟹的?你别跟个娘们儿似的,赶紧滚回去跟你那洛三小姐洞房花烛吧!”说着郑世安忽然得意道,“不过,你等爷走远了,走到看不见了再走吧!每回都是爷看着你的背影,这回也让你欣赏下爷的英俊身姿,记住没?”
玉春藻白了他一眼,心里一片苦涩,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日,山风猎猎,那人离去时唱了首无耻的花楼小调。玉春藻捏紧了拳头,直至那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似耗尽了全身力量般无声地瘫坐在地上。
这样也好,他一语成谶,他和他果然从此江湖路远,永不再见。
只是这一世,他欠他的,再也无处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