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奴婢是真心的。”
“您要我死,我不怨您,只希望死后王爷别把我扔到乱葬岗,找个薄棺就好若您嫌棺材太贵,那就随便找个小瓶子装骨灰好了”
神情是从未见过的黯然。
说完,拿起金丝酥,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
火焰明明灭灭,向纸张中心蔓延,烛影摇红,不过一会,那纸就化作铜炉里的一团黑灰。
封淮转着扇子,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投了个好看的弧影。
再抬眼时,碟子上已经空空如也。苏锦捧着胃打了个饱嗝,“吃、吃完了。”
“为了我,你连死也愿?”
苏锦一愣,笑着点头:“奴婢说过的,奴婢是真心喜欢王爷。”
封淮突然笑了,墨色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很轻薄的动作,苏锦却不动。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她知道,只要自己动那么一下下,那精钢的扇骨便会立刻将她的脖子捅出个洞来。
汗如雨下。
“哦?”薄唇斜斜勾起,“你可知,方才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一两银子买个爹来葬,嗯?花四两银子雇人来欺负你,嗯?死皮赖脸装可怜求我买下你,嗯?”
血顺着脖子流下,落在绯色的衣上,绽开几朵暗红的桃花。
“这真心,未免太真了些。”
岂料她突然哭了,泪水自眼眶流下,落在衣襟上,摊开好大一片。
她哽咽着道:“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接近你。”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那时的苏锦才八岁。身为白泽川族长唯一的孙女,从小就受尽宠爱,再加上先天的病症,大家更是把她捧在手心,惯得她越发刁蛮。
被刺客追杀误入白泽川的封淮是第一个不给她面子的人。不光不听她的命令,反而把她呼来喝去。虽说如此,但只要他摘了果子打了麻雀,第一个给的肯定是苏锦。
小小的苏锦就这么被那些果子麻雀给诱拐得喜欢上了封淮,还一直傻傻的喜欢了十年。
一场瘟疫,白泽川便灭了族,独剩下苏锦一人。小姑娘苏锦,便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找喜欢了十年的封淮。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非要这么千方百计地接近。
苏锦吸吸鼻子:“你肯定不会信。”
的确,封淮不会信。天家人生性多疑,就是现在,他也不信。
单手扣上她的腕脉,使的正是那招分筋错骨手。
苏锦莫名其妙,“怎么了?”
难怪她那天跛错了腿,竟是没有痛感么?
白泽川族长的孙女生来便没有痛感,看来这个苏锦是真的。
“话说毒怎么还没发作啊。”被人狠狠盯着,即使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苏锦也有些尴尬,开始没话找话。
“别装了。”封淮移开眼,“我不喜欢笨蛋,更不喜欢装笨蛋的人。”哼了一声,“饼里没毒,皇上又不傻。”
皇上不傻。没有自己谋反的证据,任谁也不想背个谋害亲弟的罪名。
第四章以勾引王爷为己任
上次的金丝酥明着是赏赐,实则是警告。封淮一向尊敬兄长,给哥哥个面子,请了病假没去上朝,顺便纳了苏锦做侍妾。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美人可抱,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虽说是做了侍妾,但封淮却没怎么亲近她,依旧把她当大丫鬟使唤着。
苏小侍妾意志坚定,以勾引王爷为己任,坚持不懈努力奋斗。
一袭素纱百褶裙,一头青丝飞旋而下,玉带束腰,珠钗绾发,再配上这碧水池的背景,端的是一位九天飞下的瑶池仙子。
仙子见封淮走近,理了理鬓角的青丝,飞了飞如丝的媚眼,勾了勾水润的红唇,移了移轻飘的莲步,掉进了身后的水池......
待她手忙脚乱地爬上来,岸上已多了一人,正捂着肚子低笑出声。
苏锦有些羞赧,梗着脖子瞪眼:“笑什么笑!”
那人一愣,似乎没想到竟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又觉得这丫头有趣,拍了拍封淮的肩,含笑道:“二弟,你这个侍妾倒有趣得紧。”
凤眸里寒光一闪,封淮冷冷扫一眼苏锦,沉下一张俊脸:“还不快下去。”
见苏锦走的远了,封淮才道:“这等贱婢,还是不要污了皇上的眼才好。”
封彻意味深长一笑,不再言语。自己这个弟弟,向来口是心非,从小便凉薄得很,如今却对这个小侍妾如此重视......
人家小夫妻恩爱,封彻向来仁慈,大笔一挥放了封淮一月长假,好好恩爱去吧。
皇上要架空他的权,封淮也不是好相与的。
一个重规矩的冷面王爷,能容忍苏锦这么个活宝在自己身边胡作非为,自然是有原因的。
白泽川一族,人人皆有国相之才。
夜色四合,天边似泼了一层浓墨,晕染不开。月上琼梢,散发着淡淡银辉。
封淮捻着苏锦为他做的云片糕,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身后的苏锦一脸春花灿烂为他捶肩。
也不介意被她吃了豆腐,封淮道:“你的意思是,要拉拢金以安?”
“金将军虽只是个正三品,但他背后的金家军势力却不可小觑。”
鼻间发出一声轻哼,“金家军的确势力庞大,但金以安却不是好控制的。”
苏锦扬起唇角,眉眼弯弯:“王爷将此事交予我办,如何?”
封淮不语。
苏锦就当他是默认了,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王爷你真好,来世奴婢愿为王爷做牛做马,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奴婢对王爷的真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黑影自脸颊擦过,钉进身后的墙面。声音一下顿住,苏锦木在原地,呆呆的。
脸颊上划了道口子,有血丝缓缓流下。
心像是被针尖戳过,针虽不大,扎起来却极疼。封淮是真想杀她,她知道。
怕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自己在他心里,一点影子都没留下吧。
“是谁,出来!”
苏锦愣了愣,目光移到被封淮拔下的折扇上。只见墨色的扇子破了个寸长的口子,扎着一枚三角镖,闪着幽暗的蓝光。
苏锦笑了,眉开眼笑,方才的悲凉一扫而空,“多谢王爷救命之恩。”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王爷你太闷骚了,明明喜欢人家,还憋着不说~”绞着手,扭啊扭拧啊拧,恨不能把自己拧成麻花。
眉毛一抽,封淮心想自己是怎么把这个活宝留在身边这么长时间的。
刚一走神,刺客的长剑就已经逼至身后,在苏锦惊恐的尖叫声中封淮险险躲过一击,用那把破了洞的扇子还招。
兵刃交接,金属碰撞声声清脆但不悦耳。烛火被凛冽的剑气震得一颤一颤,有几支已经熄了,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房间越来越暗,几乎看不出两人的身形。
但苏锦知道,封淮快要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