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不复还(3)

时间:2014-05-12 20:53:59 

朱孔孔缓缓放开抓着我的手,嗤笑道:“原来我娶了别人的妻子。”

我抬起头,望进他的眼中:“你在意的究竟是我瞒着你,还是我的婚约?”

朱孔孔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素素,父母命,媒妁言,你太胡闹了!”

“胡闹?”钝痛的感觉顷刻蔓延全身,“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这是胡闹吗?难道要死守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才叫不胡闹吗?我就逃婚了怎么样?你要拉我去浸猪笼吗?莫说我不是”

“住口!”朱孔孔蛮横地打断我的话,愤怒扭曲了他英俊的眉目,半晌,他闭上已经通红的眼睛,开口道,“素素,你走吧。”

【我只是你的妻子】

我想,朱孔孔把我宠坏了,以至于在他赶我走的时候我还能理所当然地吼回去:“走你大爷!要走你走!”如果不是我当时太过凶猛,那便是朱孔孔被我压迫惯了,听到我赶他,他便真的二话不说夺门而去,一走就是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抱着大花,想起那天的对话,懊恼得想拿头去劈柴。朱孔孔说得没错,若他不问,我会一辈子都不提及,倘若我坦白之后面临的是失去,那么我宁愿撒一辈子谎。

正揪着脑袋郁闷着,却见经常和朱孔孔一起出城的三根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嫂子,快,快走!”

我一愣:“怎么了?”

“前几天孔孔哥撕了官府的告示,再进城的时候就被捕快给抓了。关了好几天,我好不容易进去看他,他就只一个劲地叫我带你走,还让我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就是沈府失踪的小妾!”三根急得直跺脚,“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三根话音刚落,便听见大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惊恐地回过头去,却见大门被撞开,一群带刀捕快闯了进来。

我定一定神,这才看清捕快押着那个鼻青脸肿的人竟是朱孔孔,这些天所有的思念在一瞬间决堤,朱孔孔脸上的伤刺眼得要让我失了理智,我叫喊着跑过去,却被捕快一次次地挡回来。

三根吓得直哆嗦,一个劲地摆手:“大大人,我们这可没有什么沈府小妾。”

朱孔孔咬着牙朝三根一瞪,气得脸色发青,又转向还在怔仲的我,目光蓦地放柔,却夹杂着让人惊心的哀痛:“别过来了。”

“她当然不是什么沈府小妾。”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男子,那男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是沈府千金,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对吗?沈素!”

永州知府徐友达!我的心里似有无数个惊雷同时炸响,在看到那张告示的时候我早该想到,他没有放过我,他还是追来了。

我站直身子,迎向朱孔孔困惑的目光,尽可能地放柔语气:“无论我过去是谁,但现在,我是你朱孔孔的妻子。就这么简单。”

朱孔孔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着我粲然一笑,一如初见那天,几乎要让我忘却此时身处险地。

“沈素,在我面前你还敢如此打情骂俏?”徐友达挡在朱孔孔面前,“也是,你一直就这么特别,就连逃婚,也要怂恿你爹的小妾一起逃。可惜,你逃得再远,还不是落在我手上。跟我回去!”

我横眉怒道:“如果我说不呢?”

徐友达转头看朱孔孔:“那你就替他收尸吧。”

徐友达这句话无疑是敲中了我的软肋,他是官,只要一句话便能置朱孔孔于死地。我转过头去,却见朱孔孔朝着我吼道,“你敢!你想都别想!就算我死都不会让你嫁给他。”

“皮痒了吗?”旁边的捕快拳头接二连三地落在朱孔孔身上,但他偏一声不哼,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我。

愤怒的火猛地在心底窜起,“他若死了,你以为我会独活吗?”

“那就只能委屈你了。”徐友达话音刚落,我便觉后脑勺一痛。晕眩中,只见朱孔孔惊慌失措的脸在眼前晃动,越来越模糊,最终化成一片浓墨。

【逼婚】

醒转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那藕色的流苏帐,身下是高床软枕,这是我在沈府的房间。我挣扎着坐起,却听有谈话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素素如今非清白之身,难得你不嫌弃,做个小妾也算是高攀你了。这次押也要押着她上花轿。”我心一凉,那竟是我一年不见的爹。

“有劳岳父大人费心了。”徐友达的声音传入耳中,脑袋里的记忆顿时鲜活起来,杂乱的脚步声,狰狞的大手,一夜之间,那噩梦竟成了真。

我愤怒地操起床边矮凳上还盛着药的碗,用尽了力气朝屏风砸去:“滚!我不嫁!统统给我滚。”

我那一脸怒色的爹率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发什么疯?还嫌不够丢人吗?”

眼看那张势利的嘴脸气得青筋爆现,举起手就要甩给我一巴掌,却堪堪停在半空。

徐友达挡住了我爹的手,笑道:“素素,这又是何苦?”

我嗤笑:“素素已是有夫之妇,恐怕不能如大人的愿了。”

徐友达不怒反笑:“如果素素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在我面前抖开,信上那斗大的休书二字与下方血淋淋的指印看得我惊心动魄。

一股恐惧袭上心头,我只觉自己的心都在随着那指印滴血:“你把他怎么了?”

徐友达笑得更加得意:“那小子已被我请回牢中,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他。”

在天旋地转击倒我之前,我只记得自己奋力举起手,在徐友达脸上留下了五条血痕,咬牙切齿地重复:“我不嫁!”

第二日转醒的时候,我搜刮了房内所有的金器珠宝,悄悄交给从小到大最疼爱我的王花匠,在我苦苦哀求下,他终于答应替我去牢里走一趟,看看朱孔孔是否安好。

我坐在院子里等了一天,没有等到我苦苦盼望的王花匠,却等来了面目可憎的徐友达。

他命人抬来一担盖着红布的物什,布下隐隐传来腐臭的味道。

徐友达笑着揭开那红布:“沈素,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红布下是一头死猪,肚子已被剖开,伤口处血迹凝固,不知死了多久,腐臭的味道让人欲呕。

我颤抖着走过去,抚上那只猪的脑袋。我怎会不认得它呢?我曾天天抱着它摇晃,只为了它肚里那只耳环。

我努力仰起头,却仍旧被大花伤口处那抹熟悉的玉色闪得泪眼模糊。

徐友达俯下身来,状似呢喃,“是我的东西,我怎么也得要回来。你再说一次不嫁,明日你看见的,就不是猪的尸体,我不会要他死,我会把他拆散了一点一点送到你面前。”

那天夜里,我终于等到了王花匠,他看我的眼中有着怜悯和不忍:“小姐,那孩子左手没了。”

我几乎听到了自己咬碎银牙的声音:“王大爷,麻烦你明天再帮我跑一趟。届时无论他信抑或不信,务必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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