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对证,林容大呼冤枉,百口莫辩。张珏心急如焚,按情按理判断,林容都是重大嫌疑之人,难道就因为她是白己的老婆就可以宽容?想到此,他咬咬牙,丢下一根签子,就要对林容用刑。
恰在这时,堂外传来惊天动地的鼓声。张钰忙问:“谁在击鼓鸣冤?”
狱卒慌慌张张跑来禀报:“大人,是凤儿在击鼓,她原来还没有死!”
林容一听,像盼到了救星,大喊道:“凤儿——凤儿——”
凤儿踉踉跄跄地向大堂走来。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有灰垢,鼻孔下还有隐隐的血污。
一堂人鸦雀无声,连张珏也怔住了,直到凤儿走到近前,他才醒悟过来,话音与惊堂木遂同时响起:“凤儿,你如实讲来,是谁害你和林松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凤儿是个哑巴,怎么说话?
凤儿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没人问她也要说的,只是不用嘴说。她将书案的笔拿过来,拖了张纸,写下“吾杀林松”四个大字,连同手里装过砒霜的小瓶子放到公案上。
张珏一惊,问她为何要杀死林松。
“其罪当诛,大义灭亲!”回答张钰的,还是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这个哑巴肚子里藏着多少秘密?张珏愕然不已,说:“你又是怎样中毒的?”
凤儿写道:“只求同死,阴间结亲。”她写得慢,字也不规则,每个字有酒盅大,看见的人念出来,满堂大哗。她写完后将笔一丢,走到林松尸体旁边,并排着躺下,还掏出一方红丝巾,盖到两人脸上。
这一惊世骇俗之举让张珏既惭愧又难堪,他大喝一声“成何体统”,让人将凤儿关人牢房,等待处理,又宣布林容无罪释放,下令掩埋林松,这才宣布退堂。
数日后,王玉和王母返回钓鱼城。人还未歇下,林容就进府来了。她眼中的泪珠还闪着冰冷的光,嘴唇打着颤,对王玉说:“你倒是躲得快!没看到林松惨死的一幕。”
“什么?林大夫死了?”王玉一听,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落下,“他年纪轻轻的,身体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王玉一哭,林容反而收泪了,曾经温润如玉、宁静似水的丹凤眼忽然寒光逼人,似要将王玉看化看透。她说:“他死是罪有应得,你为他哭什么?”
王玉揪着胸口的衣襟,免得心脏跳出来,颤声道:“我的命是林大夫救活的,我的伤是林大夫治好的,我还没有报答他呀,他怎么就……”
“毕再兴是你什么人?”林容突然问。
这话如当头一棒,打得王玉站立不稳,她急中生智,说:“毕……毕什么?是什么人?……我是有夫之妇啊,请夫人千万不要将我嫁给什么姓毕的——”说着,她腿一软,跪在了林容面前。
林容一听,哭笑不得,心想,莫非她真的不知道?看起来,她也和我一样是个不问事的人。唉,我是痛弟心切,气糊涂了。
林容便将王玉扶起,说:“我弟死得冤枉!据我对他的了解,若不是受他所信赖的人的指使,他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王玉故作疑惑道:“不知林大夫到底犯了何事?恨我不能像男儿那样为他两肋插刀……”
林容这下说实话了:“他因罪身亡,不要提他了。”
“不论他对谁有罪,对我却是有恩的,原来我想死后为他结草衔环,没想到他竟然走到我前面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哟——”说着说着,她假意真情一起发作,心中隐痛阵阵,放声大哭起来。
林容大为感动,轻信了眼前这个女人。她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想不开,林松犯的是国法,我们只有为他诚心礼佛,愿我佛保佑他来世将功补过吧。”
王玉哭道:“林大夫的坟在哪儿?我这就去祭拜他!我会早晚三炷香,每月在他坟前磕头,也算是尽我一点儿心意呀!”
弟弟草草安葬,没人敢为他燃香烧纸,这个女人倒是有勇气,也不枉林松白疼她一场,能代自己去烧化香烛,也免得弟弟在阴间依旧贫寒。林容苦笑着告诉了她林松坟头的地点。
张钰带着赵安前往重庆驻防,而王立则作为主帅回守钓鱼城。这期间,因王立的妻子翠翠不慎让女儿夭折,王立一气之下便写了休书,将翠翠打发回了娘家。
这日,王立奉张珏之命,下山拔去元军石门的据点,结果差点儿送了命。多亏那天他穿着带有护心镜的铠甲,生生地将箭挡了回去。回家后,他心悸不已。他一向不穿这玩意儿的,是王玉劝他,他才穿上。进城后,装死的蒙军从他身后射来一箭,不偏不倚射到铜心镜上,他差点穿心而死。他想,自己真要是马革裹尸的话,谁是王家的香烟继承人?我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若是死了就太冤枉了。
回到家里,母亲在佛堂念经。见儿子平安到家,王母连声诵佛,乐滋滋地说:“儿耶,而今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提亲的人排着长队呀,哪一个不是水灵灵的黄花闺女?我让你先挑一二,你怎么就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