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乡间喝酒历来就有划拳赌酒的习惯。划拳又叫猜拳,赌酒时双方各伸出一只巴掌变动指头猜数,猜中了的就是赢家,以胜利者自居,猜不中的就是输家,该喝罚酒。这“拳规”极严,只要是输了拳就得喝酒,哪怕是你不胜酒量了,也得自觉仰脖灌下去,不用监视、督查,直至烂醉如泥,倒在桌下就算挂了“免战牌”。于是有人惊叹,要是党纪国法人人都能这般自觉遵守,那该多好啊!
也许这“拳规”挺管用,后来竟被人随处套用,平日里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生了争执,就用划拳的办法来解决。输了拳的就得俯首称臣,任赢家摆布,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决不会耍赖皮。
这不,你瞧狗仔和虎仔这会又在划拳了。他俩不在酒桌上划,而是在村头那棵大凿树底下吆五喝六的。既没有酒,也没有菜,而是划着玩,似乎是手头发痒了,心里憋不住非喊几声不可。
虎仔生得牛高马大,豹头环眼,粗胳膊粗腿,还真的像头威风凛凛的老虎。可惜他平日为人粗鲁,办事莽撞,所以被人暗中取笑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狗仔虽然身材瘦小,老鼠嘴绿豆眼,细胳膊细腿,但脑子极活络,嘴巴能说会道,两面三刀,狡猾奸刁,人送绰号“奸仔”。
这回是狗仔故意找个话题将虎仔引诱到村头这棵大凿树下,东南西北海阔天空地闲聊了一阵,狗仔便提议划拳打赌。
虎仔便问赌什么。
狗仔说:“谁输就听从赢家调遣,叫你干啥就干啥。”
虎仔没喝酒,这会脑子挺清醒,冷笑道:“叫你干啥就干啥?杀人、放火、投毒统统都得听从调遣?”
狗仔便摇头奸笑,这赌注太大了,我怎么能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虎仔却打破砂锅纹(问)到底:“究竟赌个啥?”
“赌干活。”狗仔轻轻吐出这三个字眼,回答得挺轻松。
“干活?”虎仔哈哈大笑起来,“老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正愁英雄无用武之地,赌吧!”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输了的话,我可不要你替我干活,得请我喝顿酒。”
“行,小意思!”狗仔挺大方地一拍胸膛,然后双方言明,三拳分胜负,谁赢了两拳就是赢家,最后得由赢家说了算。
狗仔的那两颗绿豆眼眨巴了两下,便喊道:“开始吧!一、二、三——高升——高升!”
双方连喊两个“高升(六)”以后,便开始各施其拳招。
“魁首(五)”,狗仔伸出两个手指头细细呼出一声。
与此同时,虎仔却伸出三个手指头喊了个:“高升(六)!”
狗仔便嘻嘻笑道:“怎么样,老弟,我暂时领先了。”
无疑,第一局虎仔败北了,他便警惕起来。
第二局开始几招双方喊得山摇地动,唾沫四溅,可最后还是虎仔成了输家。他只得沮丧地叹了口气:“狗仔老兄,你拳法诡异,我不是你的对手,甘拜下风!”
狗仔便笑道:“赌场无戏言,得听我调遣了吧?”
虎仔将胸脯拍得咚咚响,冷笑着发出豪言壮语:“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吩咐吧,你叫我朝东不朝西,叫我打狗不撵鸡,暂且就当你一回奴仆吧!”
狗仔笑眯了双眼,兴奋地朝虎仔肩头送了一拳:“好兄弟,哥就知道你是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子!”
虎仔被对方一捧,更觉身子轻飘飘的,急着催问:“究竟干啥活?这就给你兑现去!”
狗仔诡黠地一笑:“晚上我们还在此间见面,到时听我吩咐就是。”
虎仔一愣,还想盘根究底,狗仔却将手一摆,无可奉告了。
当天晚上,虎仔还真按时赴约,在村口的大凿树下与狗仔会合了。狗仔肩上扛着一根粗木棒,领着他朝村外走去。
天黑路不平,又没带手电筒,两人一前一后,磕磕碰碰地走出了约摸五六里路,在一条干涸了的水沟里停住了,沟里躺着一卷黑乎乎的东西。
虎仔便问这是啥,狗仔轻轻回答:“电缆,抬回去换钱。”
虎仔打了个寒噤,吭哧道:“这不成了盗窃国家财产?”
狗仔冷哼一声:“少废话,你既然上了贼船就别想下了!”
虎仔只得叹了一口气,老实听从狗仔吩咐。
可他俩抬着这卷电缆才走出半里路左右,便见多支手电筒的电光从黑暗中包抄过来,伴随着一阵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