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桩陈年的悬案。十年前,一个歌女摔死在井里,那日大雪封山,行人无几,井边百尺内除了女子的脚印再也没有别人的足迹。女子手心里,攥着一提千层糕。
这桩案子最终被郡守判定为自杀。然而,当时花影楼的许多人都能为女子作证,女子那日不过是要去城北为一对女儿买千层糕而已。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寻死呢?
勘察再三,始终没有新的证据。渐渐地开始有了诡异的传言,有人说那口井里住了妖孽,渐渐地再没有人敢靠近枯井半分。
许多年过去,百姓对枯井的恐惧从未退却,女子的名字却渐渐被人们淡忘。
萧逸安慰地抚着胭迷的青丝,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记得女子的名字。她叫胭脂,胭迷的娘亲。
残梦
近日来胭迷睡得格外沉,梦里时常会出现九岁时的场景。
她记得那是个飘雪的下午,妹妹胭雪吵着要吃千层糕,她抱着妹妹坐在暖炉边,笑着点胭雪的鼻尖:“馋嘴猫,今天下了这样大的雪,还闹着让娘亲去买糕,真是不懂心疼人儿。”
胭雪溜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痴痴地笑了。胭迷轻轻一叹,五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懂这些?胭雪和娘亲一样,总是天真的可爱,全然不把花影楼里的人情冷暖放在心上,从不去讨好,也不去排斥,她们都像孩子一样单纯,只有她,生下来就是个大人。
胭迷放下胭雪,走出了飞檐,雪下得很大,她撑着伞去长街上迎娘亲。长街上没有行人。胭迷看见娘亲从远处走来,嘴角带着暖暖的微笑,她冲胭迷招手,轻轻地喊:“我回来了,好大的雪!”
胭迷仰头微笑,下一秒笑容就皱在了脸上。
她看见娘亲猛然腾空而起,仿佛一只被拉住的风筝般,直直的向后倒去。她永远无法忘记娘亲那时的表情,那么惊恐,那么狰狞。她听见娘亲声嘶力竭地呼喊:“照顾好妹妹!”
胭迷吓得忘了流泪,一边追着娘亲一边狠狠地点头。砰!沉沉的落地声,娘亲砸入井里,她跪在地上,仿佛能想象娘亲筋骨断裂的模样。
“啊!”胭迷在睡梦里惊醒,猛然坐起,吓到了身边的王大官人。
王大官人是城北赌坊的掌柜,表字善财,这些年来他仗着有点臭钱,不知欺辱了多少姐妹。胭迷待他一贯小心,今日却犯了大忌。她捂着心口,赔笑着道歉,话未出口,便被王善财一脚踹下了床。
“贱人!”
三角眼扫过胭迷含泪的脸颊,他捡起散落的衣衫,晃着肥硕的身体走远,眼神里没有丝毫留恋。
胭迷跪在地上,拉起撕坏的绫罗遮着冰冷的胴体,眼里是凉薄的笑意。
风尘里的女子,不过是一件玩物,既然逃避不了破碎的命运,又何必让她拥有那么逼真的幸福呢?
胭迷想起了娘亲,那个曾经爱得甜蜜的女人。她也曾被人捧在手心,www.ttdu8.com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戏,大家都在演,她却信真了。到了最后,她甚至不顾鸨母的阻拦,替情夫生儿育女。韶华滤尽,她孤零零地死在枯井里,没有人会记住她的钟情。就连她痴恋了一辈子的
郡守萧言,胭迷的父亲。
或许,爱情的本质便是残忍。那时候胭迷这样想。
一声凄厉的尖叫,剪碎了胭迷的思绪。
那是胭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