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除夕,大雪漫天。胭迷穿着单薄的囚衣跪在菜市口的断头台前。
雪越下越大,人群里传出阵阵私语。“平常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没想到竟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有什么?都说婊子无情,为了争名夺利,有什么做不出来?”
“不是吧,我听衙门边上卖烧饼的刘三讲,这胭迷姑娘其实是被鬼附了身……”
午时三刻到。
监斩官抬手掷了令箭,人群刹那间寂静下来。
刽子手扬起长刀,动作干净利落……
所谓谋杀,所谓嫉妒,听来冠冕堂皇。这一日过去,所有闲言碎语都会埋进昨日的寒风里,渐渐消弭踪迹。
唯有真相会被永远钉在原地,连同胭迷无人收敛的尸体。
旧案
花影楼,烟柳镇上最繁华的勾栏。
胭迷十九岁时,人们都说她是花影楼里最好的歌妓。五陵少年,侠客走卒,为了见她一面,常常不惜一掷千金。
胭雪是她的妹妹,同样花容月貌,舞姿动人。那一年她及笄,刚好是可以接客的年纪。
胭迷在鸨母屋外跪了一整夜,求她让胭雪做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她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柔弱的胭雪怎能担负得起?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鸨母的房门紧闭,锱铢必较的她,怎么可能自己放弃捞金的良机?
胭迷昏倒在滔天的冷雨里,嘴唇冻得发紫。鸨母以为她走了,第二天清晨,开门却见到胭迷瑟缩在泥泞的地上,双颊已烧得通红。
鸨母无奈拗不过她,又怕损失了摇钱树,只得答应了她的请求,只不过,作为代价,胭迷要接更多的客人。
胭迷红着眼睛,缓缓地点了头,胭雪是她的妹妹,她别无选择。生活从未善待过她,她却不能不善待她的妹妹。
那是娘亲临死前,对她最后的嘱托。
“照顾好妹妹。”短短五个字,成了她一生不能逃避的信约。
干燥的秋夜,寒风混杂着更漏声在窗外盘旋。
屋内,芙蓉帐轻轻摇晃,胭迷双颊娇红,螓首贴着男子精壮的胸膛。
萧逸是前任郡守萧言的养子,郡守病故后,他便进了衙门,做了总捕头。萧逸为人潇洒坦荡,很得人心,四年前他买下了胭迷的初夜,一直以来对她多有照看。花影楼里的姐妹们都羡慕胭迷的好福气。
胭迷却清楚地知道,他不过是贪图她的姿色罢了,www.ttdu8.com在风尘场里游走惯了,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她,她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萧逸?”黑暗里胭迷握着他的手,虚弱地唤他的名字。
“嗯?”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最近我总会梦见镇边的枯井。”胭迷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甜美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颤抖。
萧逸一怔,他知道,镇边的枯井是死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