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汉走到江老板床前,拍着胸脯说:“兄弟放心,老哥家买了财产保险,我就说这窑场是我俩合伙办的,公家应该负责全部赔偿。你放心养病,明天大早我就到县里去交涉。”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是宽慰病人的话。农村人对财产保验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但赔偿肯定没有那么简单,难道公家的钱是大水淌来的?
第二天中午,吴老汉带着着两辆大卡车来到窑场,将那些破裂变形的废陶瓷品全装上了,还把几十年遗留下堆积成小山一样的碎陶片,也全部搬上车。他说保险公司要看物证,根据破陶瓷的多少来决定赔偿金额。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相信。
有人摇着头说,吴老汉一生死爱面子,怎么现在又学会撤谎了呢?凭这些破陶碎片,保险公司会赔钱?谁见过这样的好事?有人反驳说那不一定,现在政策好,种田不交税还得补贴,农民也有医疗保险,你以往见过这样的好事?如果是骗人,他骗到了什么?两辆大卡车往返的运费就得好几百块哩。
江老板病情好转,出院回家了。正在此时,吴老汉乐呵呵地跨进门来,从身后黑皮包里里拿出五叠百元大钞,说:“这是你那一窑货的五万块。还有那一大堆陈年的碎陶片,我再给你三千。”
江老板目瞪口呆,以为是做梦。
“犯傻哪?这可不是假票子,是刚从银行取出的整扎人民币!”
“吴大哥,保险公司真的赔钱了?”
“钱都摆在桌面上了,你还不相信我?告诉你,我也得了你一样多。”
江老板大喜过望,叫老伴杀鸡宰鹅,喊儿子上街买酒菜,他要盛情款待恩人吴大哥。
吴老汉毫不推辞,坦然地坐在桌子正中。他酒量大,一口一杯,喝得头皮都发红。江老板刚出医院不敢大喝,一点一点地抿。俗话说“兔子是狗赶出来的,话是酒赶出来的”,二人谈兴大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记起来了,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
江老板说:“吴大哥,你跟我透个底儿,这‘财产保险’的手续怎么办?”
“你想买保险?”吴老汉睁大眼睛问,过一会才仰着脖子干一杯,然后将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放,“球,别买这屁玩意!”
“你说什么?保险是屁玩意?那这几万块钱……”
吴老汉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醉眼蒙 地说:“兄弟,实话告诉你吧,这不是保险公司赔的,是那两车破陶瓷片卖的钱!”
“破陶瓷片?吴大哥,你没喝醉吧?”
“笑话!我……什么时候……醉……醉过?再来一斤……没问题!”
吴老汉颠三倒四地说半天,江老板好一会才听明白。那天,吴老汉为两口瓮坛到保险公司索赔,人家说这不属赔偿范围,由自己负责。他气冲冲往回走时,在一家什么“民俗公园”建筑工地,看到一种古朴的装饰材料,不觉心里一动,说这东西我们家也有,色彩比这漂亮得多。工地头儿说,你拿给我们看看。当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后来看到江老板出了整窑废品,急得差点中了风,吴老汉才将那两口瓮坛捶成碎片,送到建筑工地。没想到他们很满意,说完全符合这项工程的特殊需要,给的价钱比两口新瓮坛还高,并且说有多少收多少。吴老汉带回两辆车,把破陶片拉到县城用碎石机一捣,出来的碎片大小均匀,建筑队全都买去了。
吴老汉酒气熏天地说:“兄弟,我是空手套白狼,净赚好几万,实在不好意思。”
“大哥说哪里话,我感谢你都不知从何说起哩!更重要的是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有价值,关键在于怎样去发现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