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请挺起胸

时间:2016-06-08 15:43:13 

从前,“老实”是个褒义词。老实人得天独厚,皇上宠爱,百姓尊敬,老实人昂首挺胸走在金光大道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实”有了迂腐、可笑的意味,老实人成了可怜的弱者,走投无路,步步都是独木桥,一不小心,就成了正义的牺牲品。我们深知,世风日下之时,想为“老实”正名,不合时宜,但我们还是要以我们微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呐喊:不管世道如何改变,老实人请挺起胸!

不是我的我不要

张老正在城里偷东西,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消息传回村里,大伙儿都有点不相信,张老正怎么可能做贼?

张老正本名张文远,是远近闻名的耿直人。证明他耿直的事情很多,最经典的有两件。一件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张老正的两个儿子都还小,老婆身体又不好,四口之家的日子很艰难,艰难到院子里搭不起砖院墙,只能胡乱用几根麻秆圈一个圈。有一天晚上,张老正听到窗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呼喘粗气,爬起来一看,明晃晃的月光下,两头高大的腱子牛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啃窗户呢。

那年月,两头腱子牛可不是小物件,对于连头驴都买不起的张家来说,更是神物。乡亲们都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张老正却大手一挥:“该谁的是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老正牵着两头腱子牛在村里转了个遍,也没找到失主,之后又牵着牛出了村,转完四邻的几个村子,还是没人认领。张老正的婆娘高兴了——没有失主的牛,看来真是老天赏给自己家的。张老正乜斜老婆一眼,给牛割了两抱草,一言不发出了门。到了晚上家人才知道,张老正居然跑到电视台,花钱做了个招领广告。

失主看到电视广告,找上门来了,是几十里地之外的一户人家。那家人遭了偷牛贼,却没想到,偷到牛的小偷拢不住牛,半路上,牛挣脱缰绳,跑到张老正家来了。

失主一再要给张老正酬谢,张老正一再推辞。最后,张老正憋着大红脸蹦出一句:“你实在要给,就把打广告的钱给了吧。”

因为这两头腱子牛,张文远落下了“老正”的绰号。

又过了七八年,为了给即将娶亲的大儿子大杰盖套新房子,张老正去城里当建筑小工。日晒雨淋一整天,工钱五十块。在城里干了没两个月,张老正又被老天眷顾了,遛弯时捡到一个绿书包,里面装了两万元。工友们都说张老正发财了,让他请客,这不明不白不知道谁丢的钱,谁捡了归谁呀。张老正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见失主来寻,居然拎着绿书包去了派出所,就像两万块钱是一分钱一样,交给了警察叔叔。

老婆知道这事儿后哭闹了大半天,张老正梗着脖子扔出一句话:“不是自己的钱,咱花着不踏实。”

张老正的名号从此愈发响亮了。

一点绿意

这么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是偷东西的贼?但传话回来的人说得很仔细,他亲眼看到张老正偷了城建局的草皮。公安局抓人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张老正还挥舞着铁锨拒捕,警察差点就动枪了。

乡亲们正议论纷纷,张老正家里传出了哭声。他婆娘正和大儿子大杰连哭带闹:“不让你卖你偏卖,现在好了,惹下事儿了吧!”

村里人都不知道,张老正家最近发了笔小财。

大杰媳妇的四舅的三姥爷的闺女女婿,在县城建局给局长当秘书。前两天,秘书亲戚找到大杰,一开口就要买他家两亩地的麦苗。

大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麦苗还能卖?”

秘书亲戚掏出一沓钱:“两亩地麦苗五千块,你卖不卖?”

大杰差点跳起来,累死累活种两亩地的麦子,还卖不了三千元,现在单单麦苗竟能卖到五千元,当然卖。

价钱谈妥后,张老正的婆娘听到信儿,支支吾吾不愿意,还被大杰说了一顿。看到那实实在在的五千元钱,张老正的婆娘最终不说话了。没过多久,秘书亲戚带了好多人进了张家的麦子地,一片片地将麦苗连土起到了车上。大杰这才知道麦苗的用途。原来,上级要到县城来考察绿化工作,按规定,绿化率最少要百分之八十。可县城的空地上,四处都是光秃秃的,赶在检查团来到之前去买草皮,一是来不及,二是造价太高。城建局的领导脑筋灵活,想到秋后的麦苗和草皮看上去差不多,立刻差人四处买麦苗。

秘书亲戚照顾大杰,这才有了这个大便宜。

“万一,上级领导看出这是麦苗可咋办?”大杰还替亲戚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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