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滚看到杨小依脸上已经有了愠色,就自嘲一句:“要我是睡不着。”说时,心里升起一股愤懑,不管不顾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他们要把你关到这个地方来。”
杨小依说:“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前天晚上,我在小旅馆自己的房间里刚刚睡下,几个人敲门进来,一声吼叫,就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就这样简单?”
“就这样简单!”
张滚心里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便往下再问。他想了想,说声:“我去找他们的头。”转身出了门。
事情竟然意外地顺利。张滚找到办公室,说出杨小依的名字,那里的人拿出一份《治安管理条例》,让他交了三千块钱,即刻叫出杨小依,走人。
张滚陪着杨小依回到小旅馆。小旅馆还开业,杨小依的房间也没有住人进去,给她留着。杨小依说:“再不能住这种鬼地方了。”就让张滚等着,到大澡堂冲洗了一阵回来,把行李做一包收拾好了,到前台结了账。
张滚开车带着杨小依,找到一家湘菜馆,由他作东,请杨小依好好吃了一顿。红烧蹄膀,黄河大鲤鱼,酱爆猪肚,油淋辣椒,清炒丝瓜,酸萝卜。杨小依真是饿伤了。菜一上桌,戳起筷子就抢了过去。这时她一点也不讲究吃相了,左一筷子,右一筷子,挟起鱼肉不断地往口里塞。吃得满嘴是油,头上冒汗,H艮睛发傻。她把喉咙都撑直了。
“啧啧啧啧……”
张滚在心里直叹。
“你好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吃了。两天两晚,拢共给了三个馒头,三块咸菜。那馒头又硬又粗,吃了一口再不想咬第二口。咸菜更是咸得进不了口。”
“那你再多吃点。”
“饱了。饱得发胀了。”
张滚就把菜碗扫到一边,凑过头去问道:“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被带进收容所去的?”
杨小依皱着眉说:“我开始一点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刚睡下,就听到旅馆里闹起来了,听声音有好多人,一路敲门敲过来。后来也有人敲我的门。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敢开门,只敢隔着门大声问他们是干什么。他们说是扫黄队的,又说不开门就砸门了。我只好把门打开,只看见走道上站满了带红袖章的人,都是联防队员。又看见旅馆里房间的门都打开了,有男的女的被带出来。我也被带到门口,推上一部面包车,一车送到收容所去了。”
“到底为什么抓人,也没个说法的?”
“当时没有,后来才有。”
“怎么说?”
“卖淫。你相信么?”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
“但是那旅馆里是住得有‘鸡’,可能还不止一个两个。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还不赶快换地方。
“怪我白己大意了。我想起现在哪个旅馆没有这样的事,只要自己不去粘她们,行事正派,也不会受牵连。再说我也太忙,看到这个旅馆很干净,很方便,又很便宜,就懒得再换地方了。没有想到会吃这么大的亏。”
杨小依轻轻叹息一声,顺下眼睛,目光僵滞,神情十分沮丧。
“你就没有跟他们申辩?”
“我怎么会不申辩。我还喊冤哩!你想,进了那种地方,他们还会听你申辩?”
“那也是。谁叫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
“你讲混账话哩!”
“一句玩笑。玩笑一句。大姐别介意。”
“我就是介意。人家这么背时了,你还开玩笑。”
“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好把事情都忘掉。”
“忘得了么?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屈辱,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说出来我都不好意思,这几天我身上正好来了‘例假’,可是关我们的地方连个凳子都没有。地是水泥地,冰冰冷。晚上别人倒在地下就睡了。我不敢躺。我怕因此落下病来,害了自己一辈子。只好站着硬撑。”
“两天两晚啊,你就那么站着?”
“有时也会蹲一下。蹲久了也不行。就又站起来。基本上都是站着。几十个钟头啊,站得人直发黑眼晕,身上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你应该早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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