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情人节,阿珍推着周贵闲逛,看到满街都是拿着玫瑰花的青年男女,便在周贵耳边低声说:“你还记得吗?初恋的时候,你也给我送过花呢。那时候没有什么红玫瑰,每次路过山坡,你都采一大捧野花给我,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种。”阿珍指着旁边草地中零散开放的几朵粉红色的小花,“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你也很浪漫呢。”
这时,周定国骑车过来给她们送盒饭,阿珍把轮椅停在路边,叮嘱周贵不要乱动,然后去接盒饭,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响,回头一看,发现轮椅翻倒了,周贵摔在了草地上。
阿珍匆忙跑过去扶起了周贵,嘴里埋怨着:“告诉你不要乱动,没摔坏吧?”
周贵呜呜地叫着,把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
阿珍惊喜地喊道:“你的手能动了?”再看他手里攥着的是几朵小花,正是阿珍喜欢的那种,原来他是为了去采花才弄翻轮椅摔倒的。
“送给我的?”阿珍问。
周贵吃力地点点头。
阿珍接过花朵兴奋地转身,对赶来帮忙的周定国大呼小叫:“你爸他能动了,还给我送花呢!”阿珍像个孩子一般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幸福感。
周定国把周贵扶上轮椅,紧握着他的手说:“我妈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谢谢你。”
周贵在阿珍母子俩的照顾下身体一天天康复起来,不但双手行动自如,腿脚也开始有了适度反应,唯一没有进展的是他还不能开口说话。
一天,阿珍在自己卖的报纸上看到一则寻人启事,上面登的竟然是周贵的照片,可那失踪人的名字却叫何其道,再仔细看那照片,跟自己带回家的“周贵”长得是一模一样,尤其是额头上那道疤痕,更让阿珍内心感到不安。
莫非真的认错人了?
阿珍把这事儿跟儿子说了,周定国的态度却来了大逆转,一口咬定他们接回家的一定是爸爸周贵,还劝母亲不要多事:“妈,咱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只要咱们娘俩不声张,没人知道他在这儿。我绝不允许别人再把我爸从你身边抢走!”
这天晚上,阿珍辗转反侧了大半宿,内心充满了矛盾。她明白儿子的用意:自己在这个领回家的“周贵”身上已经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如果人家来认亲,万一家里这个男人不是真的周贵,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要破灭,可如果就这么瞒着,那岂不是让别人家庭破裂、骨肉分离吗?
阿珍下定了决心,她宁可自己承受痛苦也不能拆散别人的家庭,她按报纸上那则寻人启事的联系方式拨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她听说有了何其道的下落,便询问了他现在的情况。听阿珍说他不能说话,瘫痪在床时,那女子立刻提出要上门相认。
阿珍的家门口开来一辆面包车,登门拜访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年龄像是他的女儿,她拿出了何其道的各种身份证明,原来这何其道还是个有钱的大老板呢。
其实不用看什么证明,从“周贵”的眼神中,阿珍已经看出他跟这女人一定认识。
阿珍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看来当初儿子的判断是正确的,自己确实是认错人了,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
那年轻女人要带何其道去大城市找专家进行更好的救治。
周定国坚决不允许她把人带走,他说:“妈,不能就这么让我爸走了,谁知道那些证件是真是假?等查清楚再说。”阿珍拦住了他,对那女人说:“你先在外面等着,我为他简单收拾一下东西。”
众人都到门外守候,屋子里只剩下阿珍和何其道。
见这场短暂的美梦就要醒来,阿珍感到空前失落。虽然这不是自己真正的爱人,可毕竟照顾了这么久,他已经在阿珍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阿珍为他更换了新衣,亲手为他洗了脸,又把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然后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孔,叹了口气说:“你女儿在外面等你,很快你们就会一家团聚了。”
阿珍正要伸手去推轮椅,双手却被何其道紧紧抓住,他用力摇着头似乎不愿意离去。阿珍用力把手拽了出来,对他说:“走吧,你不属于这里,应该回去过更好的生活。”
阿珍推着轮椅出了门,看着司机和女人把何其道扶上了汽车。
阿珍和儿子周定国站在门口为他们送行。
看着那面包车渐渐远去,阿珍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