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生想做生意,他有个堂哥是贩牛的,赵同生就打定主意,要跟着堂哥去内蒙贩牛。不料起程这天,堂哥家里临时有事走不开,赵同生只好独自出发。堂哥挑重要的事项叮嘱了他几句,还特别提醒,千万“躲着点儿工商”,赵同生答应得挺欢实。
赵同生买了张车票,一口气坐到内蒙蓝旗。下了车他就傻眼了,在他的想象里,美丽的草原牛羊漫山遍野,可眼前别说牛羊了,一个人都看不到。走了十多里,好不容易望见一座蒙古包,可还没等他靠近,好几条凶巴巴的看家狗就扑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往回撤。
走了二三十里,赵同生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他重新坐上车,到了最近的县城,向城里人打听牲畜交易市场在哪,不料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可咋办?到底该问谁?赵同生急得抓耳挠腮,嗓子眼儿里直冒火。这时,他突然想起堂哥的提醒:“躲着点儿工商”,工商?他眼前一亮,工商天天跟商贩打交道,哪儿有牛哪儿有羊,在什么地方交易,他们一准门儿清呀!找他们打听算是找到根儿上了,赵同生决定到工商局打探一番。
当然,赵同生还没傻到自投罗网的地步。他来到工商局附近,学黄花鱼,溜边儿观察。他以为,工商局门口准会有很多被查扣的贩牲畜的车辆,他也就能顺藤摸瓜,访查到卖主。结果眼巴巴地守了两天,一根牛毛也没瞧见。第三天,他想,先得搞清楚这些大盖帽里,哪些是专管牲畜市场的,不知不觉就走近了些。这个举动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从楼里走出来三个人,客客气气地把赵同生请了进去,搞得他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进门,赵同生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一个胖胖的老工商问他:“我们注意你有一阵了,你老在这儿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想干什么?”
“没、没想干什么……”赵同生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后来他才晓得,昨天晚上工商局进了贼,副局长抽屉里的三千块钱不翼而飞,自己是被当作重点怀疑对象叫进来盘问的。赵同生吓了一大跳,赶紧说了实话。
听了赵同生的话,在场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哈哈,啥?到工商局来打听贩牛的事,你自己信吗?”接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扫向赵同生上衣的口袋,那儿鼓鼓囊囊塞着借来的三千块本钱。赵同生下意识地捂紧衣兜,暗自叫苦:“这下可说不清了。”
正在僵持,这时传来消息,公安部门通过街道上的监控探头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赵同生的嫌疑排除了。这下可好了,那个胖胖的老工商赶紧吩咐人给赵同生倒茶,还有人递过条毛巾让他擦拭脸上惊出的冷汗。
“你真的是来打听贩牛的事吗?”这回轮到工商局里的人惊讶了。不一会儿,整个大楼的人都知道了,都觉得新鲜,不断有人从门口经过,假装不经意地往屋里瞄一眼,看得赵同生很不好意思。他想走,却被老工商拦住了,说还有点事要处理。
不一会儿,老工商叫上赵同生,坐进一辆执法宣传车,向城外驶去。看对方表情挺严肃,赵同生心里直敲小鼓:这是要带着我去交罚款吧?他忍不住问:“咱这是要去哪儿?”
老工商回答:“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轿车驶出四五十里,停在一户牧民的毡包前。下了车,赵同生终于看到牛了,一大一小两头牛。老工商告诉赵同生,这两头牛是主人刚贩回来的,因为私贩牲畜受到了处罚,还没找到买主,恰好赵同生要买牛,自己就牵线搭桥成人之美了。
赵同生听了,喜出望外。做买卖前,老工商对赵同生说:“我们只是执行职责,有偷税漏税的才处罚,不是想故意难为谁。规矩做买卖的根本没必要躲着我们,跟我们藏猫猫。不过像你这样主动找上门来的,倒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赵同生笑了笑,就和卖主跑到一边讲价,最终以2600元的价钱牵走了这对牛母子。临别前,老工商附耳对赵同生说了几句话,赵同生听了连连点头。
如愿以偿买到了牛,赵同生心花怒放,昼夜兼程赶着牛回了老家,在牲畜市场和一个南方人达成了交易,一口价3500元。但就在交易前,赵同生忽然记起了临别时老工商贴着耳朵对他说的那句话:“别一起卖,两头牛分开卖。”虽然他也想不清这有什么不同,但出于对老工商的信任和感激,他决定照办。于是赵同生对买主说,只能卖给他那头小牛。在忍受了买主一通冷嘲热讽后,赵同生以1500元的价钱卖了小牛。
小牛被牵走了,起初母牛还懵懂着,过了一会儿,它意识到孩子不在身边了,便“哞哞”地呼唤起来,响亮的叫声把全市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赵同生这边。没用他吆喝,商贩们自动围拢过来,争着跟他讲价,价钱一抬再抬,跟进了拍卖场似的。最终,这头大牛卖了2600元。一头牛把两头牛的成本挣了出来,净赚1500元!
用这笔本钱,赵同生的生意逐渐走上了正轨。可干了一段时间,他就遇到一件郁闷的事。为了宣传自己的生意,赵同生给卖出的牛都做了个耳标,在上面标明产地、检疫情况、自己的联系方式等等。可好几次,他出市场时,都发现那些耳标被撕下扔到了地上。
赵同生想不出对策,想来想去,一次去内蒙贩牛时,他抱了条家乡出产的“山海关”香烟,跑回了工商局,和老工商说了耳标的事。老工商听完笑了,他告诉赵同生,贩牛的都怕别人抢了客户,爱搞信息封锁,挂耳标这样明着来肯定不行。
赵同生急了,问:“那该怎么办呢?”
老工商“嘿嘿”一笑,贴近赵同生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赵同生恍然大悟……
回去后,赵同生卖肉牛时多了一道程序—交易完毕,买主牵牛走的时候,他总要依依不舍地给牛喂两个麦饭团子。市场上的牛经纪们打趣他:“你这是和牛产生感情了吧?”赵同生却光笑笑,不说话。
这样做了一段时间,奇怪的事发生了:市场上开始有人通过中间人,指名道姓地要买赵同生贩的牛,有的客商还直接跟他联系下订单。混市场的牛经纪们都挺纳闷:“难道是牛替他说了好话,捧火了他的生意?”于是大家都跑来跟赵同生讨麦饭团子,想沾沾喜气。平时大方的赵同生却把麦饭团子当了宝贝,谁来要也不给。
原来,赵同生遵照老工商的点拨,在给牛喂的饭团子里,放了一张写着肉牛产地和自己联系信息的塑料小卡片,就像给牛做了张身份证。买家屠宰肉牛后,清理牛胃时很容易发现这张卡片。这对买家来说,也算是难得遇上的稀罕事,自然就对这么做的赵同生产生了好奇,跟他做生意的热情也就水涨船高……
半年后,赵同生攒够了钱,买了一辆运输车。他生意越做越大,后来还注册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贸易公司,雇了司机、会计,生意颇有点规模。
至于赵同生的那位堂哥呢,他贩了好几年牛,也没落下多少钱,见赵同生这么快就买了车,就问他有啥秘诀。赵同生回答说:“也就是常跟工商打交道,学了两手。”堂哥以为他在说反话,不容他详细解释,哼哼叽叽弄出点儿怪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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