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莫牛奇怪的是,自打他上船以后,老艄公就一直盯着他看,莫牛下意识地向下扯了扯头上的帽檐,借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因为他发现,这个老艄公正是他曾偷过的黑脸老汉。
真是冤家路窄啊,但愿这老汉别认出自己!
眼看船到对岸的时候,老艄公突然问道:“小伙子,你这顶太阳帽不错,是新买的吧?”
莫牛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也想去买顶这样的帽子。”
看来老艄公只是在欣赏太阳帽,并未认出自己。莫牛这才松了口气,坦然地摘下太阳帽,递给老艄公。可老艄公却不接帽子,而是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脑门,问:“你这额头是咋伤的?能告诉我吗?”
莫牛下意识地摸摸额头上的伤,这是那天落水时,被船上的棚檐划伤的,由于当时过度紧张,并未察觉,被人救起后,才知道自己的额头碰破了。为了遮掩伤口,莫牛这才买了顶太阳帽戴在头上。
“哦,没啥,是,是那天被棚檐子蹭了一下。”莫牛嗫嚅着说。
老艄公听说后,撂下缆绳,一把抓住莫牛的手,嘴角哆嗦,双手直抖。莫牛一惊:莫非他认出自己是贼?
正在疑惑,只听“扑通”一声,老艄公竟然跪在他脚下,哽咽着说:“恩人啦,这几天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恩人?谁是恩人?莫牛一头雾水,自己那天差点也被淹死,还是被别人救的呢,他急忙摆手说:“大爷,您别这样,我,我可不是什么恩人……”说着就想上前去扶老艄公,
老艄公却跪着不起,说:“不是?那我问你,七天前你是不是从这里过的河?”
莫牛点了点头。
“我孙子和老伴落水后,你是不是也跟着跳下去了?”
莫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那是……”
“这就对了!”老艄公激动地说:“我知道,您是做了好事不愿留名,可我不能昧着良心,忘记您的救命之恩啦!我老伴虽然淹死了,可您救了我孙子,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事后我听孙子说,救他的是位光头大哥哥,而且额头受了伤。这几天,我托人四处打听,都没有找到您,这才留意起过渡的客人,尤其是留着光头的小伙子。今天一见您,我便隐约觉得您是我要寻找的人,为了看您头上是不是有疤,我这才故意让您脱下帽子的……”
莫牛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平常口齿伶俐的他,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那只小狗从船舱里叼出一件衣服,径直放在莫牛脚边,然后,围着莫牛直甩尾巴。莫牛一看,这不正是那天落下的夹克衫吗?
老艄公双手捧起那件夹克,递给莫牛,说:“恩人啦,您看,我家小狗也记得,这是您那天落下的衣服。如今,总算物归原主,遂我当面谢恩的心愿了!”
老艄公一口一个“恩人”,叫得莫牛心里直发虚,他接过夹克衫,下意识地伸手一探,那张五十元的钞票还躺在兜里呢!向来不知脸红的莫牛,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下去。他掏出那张钞票,悄悄地丢在老艄公身后,拱手乞求道:“大爷,您快起来,我真的没做什么好事,您也别叫我恩人,我不配,真的……”说着,火烧屁股似的跳下船去。
老艄公稍稍愣了一下,依然固执地跪在船头喊道:“孩子,咱乡下人没啥贵重东西谢您,今天,就让我给您磕个头吧!”
说着,老艄公双手掌地,“咚”的一声,重重地将额头磕在船板上。那声响,震得莫牛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