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传奇是民间文学中的重要门类之一,故事大全小编为大家带来一篇老齐婆,快来看看吧
我八岁那年背起书包走进了学校,从家到学校要走二,三里的山路,期间要穿越一座大山,在学校附近的山坡下住着一户人家,门口的石台上经常坐着一个老婆婆在哄孩子.她身着青衣黑裤,个子不高,身体肥胖,丝丝白发盘成一个结用网罩罩在脑后,一张面包脸上镶嵌着一双小眼睛,看东西时眼睛就迷成了一条缝,给人一种即可亲又可笑的感觉。
人们都喊她老齐婆。后来我也从村里的大人口中知道些她的身世。在旧社会她出生在一个地主世家,小时候是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小姐。可惜她的小姐梦没做多久,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实行“打土豪,分田地。”没收了她家所有的财产和土地,她长大后毅然嫁给了小时候给她家放过牛的齐海青,齐海青其貌不扬,老实憨厚,家里是一穷二白,吐字含糊不清,说话办事用乡亲们的话说属于一脚也揣不出个屁来。不知当时是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还是他自己赢得老齐婆芳心的。总而言之,天仙般的老齐婆成了他的老婆,并因此而得名,人们甚至连老齐婆的本姓都给淡忘了。
这段姻缘也曾为老齐婆带来过福分。那是在解放后划分成份时,老齐婆娘家的兄弟姐妹都被戴上了地主的高帽,游街示众,尤其是在“文革”中被折磨得死的死,伤的伤。唯独老齐婆沾了齐家世代贫农的光,被划在穷人堆里,“文革”中也免遭一劫。
老齐婆婚后生育了三男二女,但前四个大憨,二憨,大丑,二丑都属于智力障碍,憨憨的,傻傻的,只有她四十八岁那年又喜添一子,叫三多,他不但长相可爱,还聪明伶俐,颇受人们的欢迎,老齐婆更是视为掌上明珠。
在人民公社大干社会主义的年代里,齐海青是队里的饲养员,因为他憨厚老实,兢兢业业,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起早贪黑为生产队喂养牛羊,多次被公社评为优秀饲养员,挣着全队最高的工分。加上大憨、二憨都没有上学,很小就去生产队挣工分。所以走合作社的年代,老齐婆的生活还挺惬意的。
在人民公社大办食堂和国家三年困难时期,村里人的日子是苦不堪言,人们靠集体食堂的一锅粥艰难度命,好多人靠野菜和树皮充饥,好多人都是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村东头的铁成因饥饿过度吃完野菜后浑身浮肿,缺医少药的他活活饿死在家中,而老齐婆的一家人却拼命吸取野菜的营养,个个长得肥头大耳,尤其是大憨和二憨更是迅猛发育,长得膀大腰圆,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是生产队的骨干和主要“得分手”。秋后分粮食时,老齐婆的喜悦之情是溢于言表的。
老齐婆在生了儿子三多后,更是喜上眉梢,整天一幅悠闲自在的样子。在我上学的那个年代,村里人靠吃返销粮过日子,整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是没有多少欢乐可言的,只是到老齐婆的家门口,看到她领着牙牙学语的三多在门口玩耍,或拿着长烟袋坐在石台上吧嗒吧嗒地抽烟,或哼着小调……那时我觉得能和老齐婆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一天放学后,渐近老齐婆的家门口时,里面突然传出她嚎啕大哭的声音,大伙赶紧围拢了过去,到了跟前才知道,原来她从大喇叭里听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的噩耗,只见老齐婆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喊:“毛主席万岁!万万岁!”一些人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也跟着她哭了起来……特别是在毛主席追悼会那天,全村人聚集在生产队唯一的高音喇叭下沉痛哀悼,老齐婆肩挎黑纱,胸戴白花,跪抱在电线杆下哭得是死去活来,好几次昏厥过去,最后被大憨和二憨强行背回家中。村民们不知是受老齐婆的感染还是发自内心的在悼念毛主席,总而言之,那天是哭声连成一片,汇聚成泪的海洋,响彻了整个村庄,至于大喇叭究竟说了什么,我是一点也没听清,那时的我对于毛主席还处于懵懂状态,只是从老齐婆和村民的伤感中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去世了,这也是我有记忆以来见到的最为悲观的一次场面。现在回想,一代伟人毛泽东在中国老百姓心中是多么神圣和崇敬的一个人呀!
老齐婆在悼念完毛主席后不久,一场噩运也降临到她的头上。
她那宝贝儿子三多有一天深夜实然高烧不止,因为村里没有诊所,又离乡卫生院很远,老齐婆只简单给喝了点药,那知喝完药后的三多却昏迷了过去,待老齐婆喊起大憨、二憨套上毛驴车赶往医院时,三多在途中却气绝身亡,这对老齐婆无疑于晴天霹雳!她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以后的日子里经常见老齐婆神经兮兮去三多的坟前哭,有时一哭就是一天一夜。
那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送走三多后不久,她的老伴齐海青也患上了不治之症。因无钱医治而离开了人世,老齐婆还未从痛失爱子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又添新痛,所以她的那双小眼睛整天都泪水汪汪的,看见她就觉得伤感……
转眼间就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农村沐浴着改革的春风,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结束了老齐婆去生产队领粮食的历史,此时她的女儿大丑、二丑都已远嫁它乡。老齐婆只好领着大憨、二憨去耕种自己的责任田。可是老齐婆对地里的活一窍不通。大憨,二憨过去都是在别人的领导下干活的,现在冷不丁让他们自己下地干活,一家人还真理不出头绪,无所适从,所以到秋天的时候,眼瞅着别人家往家拉粮食,而她家的却所收无己。几年下来,老齐婆一家就成了村里的特困户。
愁眉不展的老齐婆还有一件更愁心的事,那就是村里的年青人都娶妻生子,而她家的大憨,二憨都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甚至十里八乡的连个提亲的都没有。正在老齐婆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件好事从天而降。村里来了个讨饭的傻姑娘,老齐婆看见后就把她领回家中,给了她做了许多好吃的,还把大丑、二丑穿过的衣服给她拿出来换上。这个讨饭的傻姑娘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的待遇,还真呆在她家不走了。于是,老齐婆就把左邻右舍叫过来喝了顿喜酒,让大憨和这个傻姑娘入了洞房。
那知大憨的蜜月还没度完,有一天下地干活回来时,山上突发洪水,将他和傻媳妇一起冲走了,等第二天村民从下游找到时,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老齐婆这下彻底崩溃了,精神恍惚,那双小眼睛也哭得肿了起来,口里整天念叨着观音菩萨保佑,好人没好报等言语,特别是谁家死了人,老齐婆是不请自到,趴在棺材边就是一痛大哭,边哭边叨念那些别人也听不懂的言语。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劝上几句。可是越劝她哭得越凶越伤心,主人也会更加怀念亲人,更加伤心不已,后来,这样的事情老齐婆一到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不再劝她,随她的便,让她哭去吧。
后来她的二儿子二憨跟人去外地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老齐婆经多方打听,至今杳无音信.在农村,老人一无退休金,二无保险金,就得自食其力。古稀之年的老齐婆只好坚持下地干活儿,时常见孤苦伶仃的她干一会儿活后,就跑到她儿子的坟前痛哭一场,念叨着那些别人听不懂的言语……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老齐婆干了一气活后又去了她儿子的坟头边,不过是没有了哭声,晚上下地的人们都以为她哭得累了睡着了,可是第二天中午人们下山后发现她还躺在那里,等好事的张七走进前一看,她已经断了气。张七赶忙把乡亲们喊来,大家凑了几块木板钉了个棺材,把她就地和她的亲人埋在了一起。不过那天天空是晴朗的,人们也没有一点哭声。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就这样,老齐婆从我们这个村庄消失了,也如一阵烟雾,飘出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