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传奇是从古至今一直流传下来的故事传说,从中我们可读到中国古代流传于民间那些人和事,母钱就是一个经典的百姓传奇
却鱼老汉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舒心,全是儿子们争气的缘故。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城里找了个烧锅炉的活儿,一干就是七八年,现在转成正式职工了,月月拿固定工资,还有奖金。二儿子出门打工,被一包工头的女儿看中,招赘当了上门女婿,现在跟着包工头干,当然很能挣钱了。三儿子前两年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公司当了市场部经理,很是风光。这三个儿子每月的孝敬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百块钱了。这在农村,可是一笔大钱哪!却鱼老汉因此很受村人的尊敬,在街上村委会门口晒太阳的位置也由左数第五名上升到了正中的地方。在村人羡慕的眼光里,却鱼老汉在每天早晨新鲜的太阳光里,穿着黑色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绸缎家制新衣裳,背着手很有气派的在街上走过。他脸膛红润,脸上横横竖竖的皱纹里都透出带点炫耀的幸福满足的表情。他背着手慢慢地走路,遇着熟人,总是先不打招呼,等着人家向他点头问好,然后才用手捋着下颏上的山羊胡子,看着对方的眼睛点点头,露出笑容来,算是回应了人家。他将以前吹唢呐唱哀曲装点人家出殡场面的营生全部了啦,现在只干三件事:一,晒太阳片闲传;二,打麻将推牌九;三,喝酒吃饭睡觉。这其中最能体现却鱼老汉精明才干的事情是第二项,但玩这种无神游戏时他坚持一个原则:必须在他家的牌桌上,他才上场。
在他家,打麻将开始了。却鱼老汉同约好的三位日子过得滋润,也是有钱有闲的牌友围坐在一张红漆方桌四边,同时亮出赌资。却鱼老汉首先亮出的永远是那张崭新的他称之为母钱的百元大钞。他曾诡秘的向人夸耀过,说他这张百元大钞,曾被苍牛山奶头观的王灵官老道长祈祷并画过仙符,因而具有了仙气。用这张钱做母钱,只会下钱娃娃进财,绝不会缺胳膊少腿地蚀钱的。他对这张钱很宝贝,右手小心的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来,然后用左手无比爱惜地轻捋几下挺括的钱面,显得有点神圣的将这张钱亮在大家面前,待大家看过一眼后就赶紧将这张钱收起来装进贴胸的小口袋里。然后再掏出另外的几张钱压在左胳膊肘下。于是打麻将正式开始了,四双手哗啦哗啦地搓起了麻将。他的老伴踮着一双半大小脚,提着茶壶一圈一圈的给众人茶碗地里倒茶,很是周到体贴。却鱼老汉码好了牌,右手拿起一方骨牌,用手指不住地掂量触摸,时不时地抬眼看看站在牌友身后的老伴。老伴就不经意地摸摸鼻子,或是睒睒眼,皱皱眉······这全是有内容的。比如摸一下鼻子,代表一条,摸两下呢?当然是二条了。这就探明了对方的牌路,他胸有成竹的出牌,往往胜算,赢钱的就总是他。那张母钱,确实没有缺胳膊少腿,给他下了不少的钱娃娃。
某一天,却鱼老汉与三位牌友在家相聚,对垒长城。老伴提壶倒茶,站在一牌友身后向他摸了两次鼻子,睒了五下眼睛。三条、五饼······他偷看在心,一一记住了。突然听到乒乒乓乓的打门声,拍打甚急,他老伴只得出屋开门探望,这一去,竟然整日不再回来(原来邻家妇人难产,他老伴是一个好接生婆,被来人拉着急去了邻家。)。失去了老伴的协助,他的猜测估算,一开始就失去了准头。以后他心慌意乱,步步猜忌,半天打下来,竟输得一塌糊涂,牌桌上不得欠账,这是规矩。他不得不从贴身衣兜里将那张崭新的母钱请了出来预备付给对方。
却鱼老汉心疼呐,从没有输过钱的他,竟然就输掉了整整一百三十七块钱!这次,那张母钱,不仅没有给他下崽,连自身也难保喽。鬼老婆子,你死到哪里去了!看把老子害得!他在心里狠狠地叫了一嗓子。
他将那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拿在手上,用青筋暴露的左手一遍又一遍的轻捋,还是不忍出手。那双手,手指细长,皮肤柔腻,苍白而美丽。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上留着半寸长的葱管样嫩黄的指甲,和他满脸的皱纹和花白的山羊胡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他的手腕上安装了一双中年妖艳妇人细心呵护长年保养过的娇丽的手。那双托捋着钱的手颤抖着,是如此的楚楚可怜,柔弱无力而又恋恋不舍,简直令在场的人不忍多看。快点,快点!他们扭过头去,几乎是有点哀求的向他轻轻呼唤······终于,他不再犹豫,左手离开钱一点儿距离,右手颤抖着,向对方递过那张百元大钞去。
却鱼老哥,舍不得呀!今儿个,你的沾了仙气的母钱可归我了。哎呀!却鱼老哥,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对方是一位留着一部茂盛的花白终胸大胡子的健壮老汉,将手伸出去,刚刚捏住了那张粉红的百元大钞的另一端,却鱼老汉却一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头一歪,晕了过去。那张百元大钞却还牢牢地捏在手里不放。
大家着了慌,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到了炕上。抚胸的抚胸,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一阵儿忙乱,却鱼老汉方悠悠醒转了过来,那张粉红的百元大钞躺在他的枕边,上面溅满了斑斑的暗红血点。
有人去邻家喊回了他的老伴,众人看他无事,方慢慢散去。老伴扑到他的枕边哭喊:老头子,你这是咋啦!?
却鱼老汉生气地扭过头去,不愿意看老伴。却看到了那张溅满了他的鲜血的百元大钞,立时两眼放光,身上有了力气。他一侧身将钱抓在手里,举到眼前细看,又紧紧攥住,放在胸口处不停的抚摸,好一阵,眼里流下泪来,无限庆幸的长叹一声:
我的母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