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说归说,做归做,说媒之人踏破了柳丽华家的门槛。在找媳妇这个大事上,谁也不敢马虎,能找到好的,谁也不找孬的。可是柳丽华一天到晚那个高傲样子,让那些不死心的人很无奈,得不到,还舍不得放弃,被折磨得够呛。
村里的人逐渐看明白了,柳丽华心里真是没有村里那些小伙子,她心里装着城里来这儿下乡插队落户的知青。
那天早晨,柳丽华跟着社员们铲地,一帮人顺着田间小道往前走,突然前面的人不走了,跟在后面的人只好依次站下。柳丽华瞪着眼睛往前瞅,只见前边迎面跑来一个年轻人,跑得很轻盈,很有节奏,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这个年轻人穿一套红色运动服,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柳丽华后来才知道那白色运动鞋是“回力牌”,是当时很多年轻人想得到的名牌运动鞋。柳丽华从那时起,就对回力牌运动鞋高看一眼,只要见到谁穿着这样的鞋,她就很想看看这个人的脸长啥样。
跑步的这个年轻人由远而近,像一道光,在柳丽华面前一闪而过。绿色的青草,红色的衣服,白色的鞋,这几种艳丽的颜色,在乡间小路上流动起来,柳丽华的眼睛看得发直,直到这个年轻人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年轻人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了。有人开始议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你说有这劲儿多铲两亩地,那也算干点正事,咋还把劲儿用在跑步上,这城里的人真是不靠谱。柳丽华前面的人们说着说着,就开始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柳丽华对哈哈大笑的这些人很生气,看看人家多帅气呀,咋就看不出来呢,真是的。一个个土了巴叽,还笑话人家呢,这就是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差距。
后来,柳丽华知道了那个跑步的年轻人叫董译明,她对董译明印象非常好,一个完美的男青年形象装在了柳丽华心里。柳丽华心里像装了蜂蜜,眼睛一闭,就有甜甜蜜蜜的感觉。她盼望见到董译明,哪怕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
董译明在文艺演出上是个多面手,他能唱歌,会吹笛子和拉二胡。董译明唱二人转很棒,唱腔独特,那声音从他嗓子里出来,好像能拐弯,唱得你心里痒痒的。那时能唱歌儿吃香,用不着总下到农田里干活,隔三差五的就参加各种文艺会演。有会演时,参加演出的演员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不能当演员的人眼馋当上演员的人,背地里说,当演员没好货,整天男男女女的在一起胡搞,谁好人当那个破演员。
董译明唱二人转缺少一个搭档,生产队帮他物色女搭档,选来选去,把柳丽华给选上了。柳丽华没什么精神准备,生产队长跟她说这事时,她说不行,咱可配不上董译明,董译明的声音多洪亮啊。说是这么说,柳丽华心里一百个愿意跟董译明搭档,她见生产队长迟疑了一下,急忙补充一句,要不然我试试?生产队长乐了,说中,那你就试试。生产队长找柳丽华不是乱点鸳鸯谱,柳丽华唱歌的声音很甜,人长得也杨柳细腰,不选柳丽华还真选不出太合适的人做董译明的搭档。
柳丽华当董译明的搭档,兴奋得她一夜没合眼,尽管爹妈唠叨了大半夜,反对与董译明唱二人转,也没能挡住柳丽华当董译明搭档的意愿。柳丽华对爹妈说,与董译明唱二人转是生产队派的活,又不是玩,你们脑子里净装那些老思想,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有啥用。爹妈见柳丽华当演员的态度坚决,他们也没辙。人家搞演出是宣传,那是正事,挣工分,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名声不怎么好听,让他们感到别扭。
柳丽华成了董译明的搭档后,唱二人转唱红了。柳丽华和董译明化妆后往台上一站,那就是一对大美人,两个人再一亮嗓门儿,唱起二人转,台下的人就使劲儿给他们鼓掌。这一来二去的,柳丽华和董译明在全公社很有影响,后来在县里也小有名气。
在王阿贵眼里,无论你董译明怎么出风头,就是一个样子货,没啥大出息,光能唱歌儿有啥用,也唱不出来粮食满仓,就更唱不出好日子。没几年,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变戏法似的都消失了,陆续都回城里了。这可让王阿贵兴奋得彻夜难眠,他从内心怕董译明和柳丽华整到一块儿,董译明走了,王阿贵心病也没了。其实,王阿贵根本不敢妄想他能娶上柳丽华,娶她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也不愿看到董译明和柳丽华在一起。
王阿贵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来啦,柳丽华的爹妈做主,把柳丽华嫁给了王阿贵。柳丽华的爹妈理由很充分,咱家的姑娘是样子货,长得行,干活不行啊,要是再嫁给一个样子货的男人,那将来就得饿死。王阿贵忠厚老实,还是种地的把式,柳丽华嫁给王阿贵不会错,老两口儿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柳丽华见城里来插队落户的青年一拨一拨都回城了,哀叹自己的命不好,那热乎乎的心也渐渐地凉了下来,勉强同意了爹妈的主意。
王阿贵没费什么心机,柳丽华就跟他结婚了。结婚那天晚上,王阿贵紧紧搂着柳丽华,生怕她跑了。柳丽华推他,我能往哪儿跑,都是你媳妇了。王阿贵像做梦,自己长得黑不溜秋的,倒娶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哪儿来的桃花运啊。王阿贵怕这是一场梦,梦醒柳丽华就不是自己的媳妇了,一夜没敢睡。
王阿贵与柳丽华结婚七八年了,最让他难以承受的是没生个孩子。这事儿给王阿贵的压力太大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王阿贵为这事儿没少费脑筋,他常常这样想,漂亮媳妇不生孩子,就好像放风筝的线不结实一样,随时线都可能断了,线要断了,风筝就说不准飘到哪里去了。女人不管面相好不好看,只要有了孩子,就像有一根粗壮的绳子把她拴住。
王阿贵想起这件事来,就有紧迫感,紧迫得不得了。王阿贵日子过得非常累,整天提心吊胆。结婚之初的几年里,日子过得还算甜蜜。王阿贵能干,还承包了一些别人的地,把那些地侍弄得年年丰收,日子过得在全村也算是头等户,全村的人都羡慕。好事哪能都是你王阿贵的,老天似乎在捉弄他们,无论王阿贵怎么想生个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那天傍晚,吃完饭,王阿贵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一会儿捏捏柳丽华的乳房,一会儿又摸摸柳丽华的屁股。这会儿柳丽华就知道王阿贵要亲热了,便在他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说一句,没出息的东西。王阿贵顾不上疼,说,我这也是为咱们有一个孩子嘛。说完便乐颠颠地去关好门,把被窝铺好。
柳丽华给王阿贵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王阿贵一钻进被窝就和柳丽华亲热起来。亲热的时候,王阿贵特卖力气。他不服气,天下两口子亲热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人家为什么都能生孩子,咱咋就不行啊,差在哪?王阿贵一边卖力气地做着,一边暗想,别人使十分劲,咱就使十二分,就不信我这种子不好使,在这块地上不打出庄稼!身下的媳妇推他一把说,算了吧,这可和你种地不一样,瞅瞅你,累得驴脸淌汗,到现在也生不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