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灯记(2)

时间:2016-07-19 12:03:30 

农妇林桂花(化名)说

嘻嘻,你们作家还问这种问题?这都是我们农村女人背后说人闲话时问的。难不成作家写作还写这种东西?你既然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就当是我和一个女人在说闲话吧。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写东西的时候不能说是我说的。

你问刘长腿跟我是什么关系?你说呢?男女之间,还会有什么关系?他喜欢我?屁!种猪会喜欢哪头母猪么?他就是好那一口。听说乐坝村稍微中看点的女人他都没有放过。他在我床上的时候,我问过他,他不回答,只是每当我问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更威猛。我当面就说他前世可能是畜生变的。他说他就是。他在乐坝一手遮天,哪个敢不服他?人总得要活,并且一辈子都得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活,也可能一辈子都得在他的巴掌下活。在这里要活,就不敢不听他的。在要脸和要命上,命比脸值钱,所以很多人还是愿意要命。在过去,你成了贞妇烈女,还立个牌坊。新社会不讲这个,那就先活着再说吧。

当然也有不听他的。林二吉的老婆陈婉然、田家富的媳妇伍惠芬、鲜学金的婆娘芮东丽……但哪个不被他打压?刘长腿这个人有个好处,那就是他跟谁的婆娘好了,他肯定会多多少少给些好处。所以说,他搞过谁,谁跟他有了一腿,就是瞎子一眼也能看出来。

他对陈婉然最上心,但过去,人家是他干爹的千金;新社会,人家是军属,他虽然老想往陈婉然跟前凑,但还不敢去吃那块天鹅肉。但他不是没有想办法,他造假说林二吉在朝鲜牺牲了,就是想打陈婉然的主意。所以,他如果不被鬼打死,那陈婉然肯定也逃不脱。

有人背后说我跟他感情最深,最舍不得他死,因此就有人说我想独占他,可又吃不了独食,所以干脆把他杀了。去他妈的!真是啥话都能说得出来!

你问我多久跟他开始的?你这个问法就不对,应该问他多久强霸我的。我记得那是他刚当支书不久的一天中午,我在凉水湾的麦田里扯草,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我吓得魂都没了,他把我摔倒在麦田里。我看到是他,他还背着一杆枪,腰里挂着两只野鸡。他笑着说,是老子呢,看把你吓得。我说你要干什么?他说,在你这里弄点野味尝尝。他说着,把枪扔到一边,把野鸡也扔到枪那儿,就开始脱自己的裤子。我爬起来,他又把我摔倒了,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他说,我要脸干什么。我大声喊起来。他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嘴里出血了。他把我扑倒,我的脸朝着地,他把我的双手用我的裤腰带反绑起来,给我嘴里塞了一把麦草,扒了我的裤子,从后面把我强霸了。

他穿上裤子,坐在我身边,用脚把我推翻过来,让我仰躺着。我看见云很白,天很蓝,太阳挂在天中间,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嘴里塞着草,但我一直在骂他,只是骂的话含糊不清。他卷了一锅烟,抽了,又过来,把我的上衣解开了,说,你个臭婆娘味道还不错,刚才吃得急,没品出味儿,现在我要慢慢尝一尝。他强霸女人还那样。为啥?因为他认为乐坝就是他的天下。

事后,他让我到村办养猪场去喂猪,当时是给钱的,七块钱一个月。喂猪的红苕洋芋麦麸米糠油菜渣还可以偷偷拿一些回家去。当然还有别的好处——我这里只跟你说,我家有两头猪喂到40多斤重了,不晓得是得了瘟病还是咋的,死掉了。我半夜把养猪场两头差不多大小的猪用酒糟弄醉,然后用两头死猪换了出来。

但我在那里只干了两个月零十天,就又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看也是被他干过了。后来,反正一两个月养猪场就会增添人。最多的时候,有9个,村民就有意见了,说总共56头猪,却去了这么多女人养。他还是挺尊重民意的,让我们轮换,跟他关系保持得久的,就在那里干得久。他后来没了兴趣的,干一两个月就换出去了。能在那里工作的女人都是长得比较周正的。

他黏我的时间比较久,每个月总要找我一两次,田间地头、沟边林间,随便什么地方……总之,他对我还不错,有什么轻松实惠的事情,都会安排我去做。最主要的是,他把我男人家的成分由中农改成了贫农。但我男人不领情,经常跟我吵架,每次吵架,他都打我。后来刘长腿叫了两个民兵,把我男人一索子捆走了,在大队部关了三天,我去求情,才把他放出来。回来后,我男人再也不敢打我了,好多女人的老公都被他这样收拾过。

他被自己婆娘一家人打死的前一天晚上,的确在我那里。我男人被他支去修水库了。那是个不错的差事,每天补贴1斤白米5斤粗粮。

他搞了一只大红公鸡来。他晓得我好吃,所以每次来我家,总会带些吃的东西。我问他那只大红公鸡是从哪里搞来的?他说,这不用你管,你放心地炖了吃就是。

说来可能没有人相信,他枪毙过人,却不敢杀鸡。我和他做了那事,把鸡杀了,烫了毛,用谷草把鸡燎过,洗净,剁成块,炒了,然后放入橘子皮、蒜瓣、八角、花椒叶、辣椒,焖了一会儿,加水,然后用小火慢慢炖着。

他在灶门前爨火。爨着爨着火,他又想那个,我们就在灶门前又那个了一次。然后我们说着话,无非是把村里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再翻弄出来叨咕一遍。他说他最近眼皮老跳。

解放那年欢迎解放,我公婆跑到县城去看热闹,鞭炮把耳朵震聋了。反正,她耳朵听不见了,她说从早到晚耳朵里全是鞭炮响,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有一次,她从田间回来,撞到我和刘长腿在床上。她本想过来撕我脸、叫骂我的,但一看是支书,就不吭气了,但当即吐了血,往外走的时候,一头栽倒,没想那一下,竞摔断了她的脊椎骨,瘫在床上,再也起不来。她在隔壁的房间里躺着,闻到鸡肉的香味,她的病情似乎加重了,她一边大声呻吟着,一边骂我娼妇。我假装没有听见。鸡肉炖好后,我先给她端了一碗进去。我把鸡肉递给她的时候,她还在骂我。我就把鸡肉夺过来,说,你才是娼妇呢,是个狗都不日的老娼妇,这东西我还不如喂狗呢!她一见我那样,总算闭嘴了,可怜兮兮地咽着口水,我心软,把鸡肉又递给了她。

我拿出苞谷酒,给刘长腿倒了一碗,给自己也倒了半碗,陪他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我们把一斤酒喝完了,把鸡肉也全吃了。你晓得,在那个年代,要是平时,哪舍得那样吃肉?我们两个人把一只大公鸡吃完了,想想真是造孽啊!肚子吃得真有些饱。想起肚子里装的都是鸡肉和酒,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想起这都是刘长腿带给我的,心里的确有些感激。那个时候,突然觉得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有点醉,我也晕乎乎的。他把我一把抱起,扔在了床上,把我扒光。我不停地骂她牲口,他骂我臭婆娘臭娼妇,我越骂他越来劲,我也啥都不顾了。那一次的时间很久。我们都流了几身大汗。然后,他瘫在那里,喘着气说,老子这次可是死了好几回。我仰躺着,望着满是蛛网和扬尘的黑黢黢的屋顶,咧嘴笑了。我满肚子的鸡肉都没了,就跟没吃一样。我说,我饿。他说,等两天我弄一只更大更肥的公鸡来。

除了跟他,我从没有那样过。跟我男人也做那事,但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跟我男人就像喝稀饭,跟他就像吃炖鸡肉。

他说他要走了。我说你也该走了。然后我听到猫头鹰叫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了这段时间闹鬼的事。他说,老子还真有些怕,今晚不想走了。我说,你不想走就不走,只要你婆娘不来找你就行。他说,她敢!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就成了死人,想想都疹得慌。

要说想杀他的人,在乐坝应该很多。开始也有人怀疑是我男人想杀他,把他装扮成那个样子的。我男人也说过他有一天会杀了他。但我知道他没有那个本事。公安人员去修水库的工地调查过,知道他那天没离开工地半步。

话说回来,刘长腿也是罪有应得吧,按过去的说法,算是现世报了。这个人的确恶啊,就是死了还差点变成了罗刹,把我家的鸡吃掉了两只。虽然叫温端公降服了,但就是大白天,也很少有人敢从他坟前过,生怕他突然从坟里钻出来,把你拉进去。所以村里过上一段时间,就要往他坟上泼一次狗血,以便镇住他,到现在还这样……

哎呀,我能说的就这些了,我前面说了,你如果要写,一定不要写我的真名字。当然,如果我以后死球了,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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