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星期八(2)

时间:2014-05-12 20:33:13 

此期间,有一小截空白地段。

好几个星期八一闪而过。

然而有一天,安然收到一包邮件。打开一瞧,却是一包书。品相品位俱佳,全是自己喜欢读的那类。让她产生的疑问是,送书者何人?包裹单上没留名字。安然笑着自语:“莫非,老天爷真往咱老安头上砸馅饼?”不过,这个谜底藏得并不深,次日上午神秘人就主动现形。证明寄书人既非上帝,也不是圣诞老人,而是星期八。

安然恍然惊觉。

到了这般岁数,绝非一束花几本书之类,就能迷惑住双眼。虽说寄身校园内,貌似跟社会面交道少一些,但中文系毕业的安然,对逻辑学也颇有研究。反复推敲,都觉得这不符合规则,俗语说的,不按路子出牌。无非见过两个面,不至于熟到搞这一套。她也明明知道,那些所谓文雅气质、大家气度之类,无非是巴结式虚构。安老师很掌握自己容貌。这岁数的女人,你就是再涂抹也难掩岁月苍凉。离风华绝代估计有一千年距离,在中年妇女里头,也算不得出类而拔萃,小家碧玉都难评上,一个教书匠而已。嘴巴甜一点不是坏处,但明目张胆对女人展开进攻,未免原形毕露早了些。而且,这个星期八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

难道这孩子有恋母情结?

尽管内心稍有纠结,但安然做得还算干脆,颇具原则性。当即就说:“这礼品太重,我难以接受。这样子,给你出道选择题做:A,我给你当面送钱去。B,给个卡号,我打过去。C,让小茹给你捎过去。”方亮一直等着,最后才弱弱地问:“还有D可选否?”安然很果断:“没啦。”方亮说:“我上学那时候,遇到不会做的选择题,一律都选A。”

于是,安然亲自把书费给送去了。

这是第三次见面。

方亮没有任何推辞,甚至对那笔小钱儿都没瞧一眼,顺手塞进桌子上一本书里。这次是在方总办公室。话题倒是不难寻,安然质疑,方亮解惑。安然的问题是,为什么方总如此会挑书?心里却想,难不成你的这挂小鼻子,闻书香也超凡脱俗?方总的答案颇出意外:“很简单。我研究过安老师博客。”安然眨巴一下眼睛:“小女人的无病呻吟,这么大个老总,能看下去?”方亮说:“两人行必有我师。我这人,有时候很谦虚。”

就在那时,安然见到方总的老婆马小艺。

女人推门而入的一瞬,安然稍稍一愣,这源自女人的稍带尖锐的美貌。等方亮介绍完毕,顿时有了些许自卑。而且,瞬间内就打消自己的某些线路的猜想。连个女人都感到惊艳的女人,更莫说男人啦。方总家有这样一个老婆,还来钓安然这类的鱼,除非,他口味独特。方总介绍得很坦然、很轻松,也很幽默。“贱内,马小艺。老婆,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安然姐。”那个“贱内”落落大方,亲切地喊声姐,转身就去倒水,颇显主人身份。

如此一来,安然开始安慰安然,你完全可以放心。转念又想,来之前,你担心的是什么呢?告辞出门,一边走,还一边暗笑,你的确是跑步进入更年期。好了,现在你的身份发生变化,方总和他老婆的姐。嗯,这身份倒是很保险。

因此,夏日来临,当弟弟的邀请姐姐去海边避暑,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

计划书是方总口头传达的,内容里面还捎带一个人,小茹。安然的想当然里头,此行的同伴,应还包括天生丽质的马小艺。然而,上车后发现车上仅方总一人,走了半天,也不像是去接小茹,而是直奔高速路口。安然悄声问:“就咱姐弟俩?”方总目视前方:“就目前国内国外局势看,是这样。”安然眨巴一下眼睛,半天后问:“小茹呢?马小艺呢?”方总递过手机:“你问问茹丫头咋回事儿?我请不出来。”安然迟迟疑疑,打过电话去。茹丫头在另一头压低声音:“姐你知道的,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去了,也没法下海。”安然气急败坏:“作死啊你,不早说?”接下来,到高速路口收费站那段路上,安然纠结不已,去,还是不去?真是个好问题。就这么一男一女,这算咋回事儿?事情到这一步,不敢再问马小艺。问了,似乎别有意味。方总把车停在高速路口,扭过头:“你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安然看他一眼,貌似嘴巴和思维同时背叛自己:“走吧。”

安然不是傻瓜。如果说到这时候还没有察觉什么,还当老师干吗?问题是,明明也知道那两个字的重量,明明那两个字就如同面前的高速路口收费站。只要你说出口,接下来,将会是一条越跑越快的高速路。现在,安然换了另一些问题,安然啊安然,我怎么越来越弄不懂你了呢?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啊?

方总的豪华轿车带着安然跑上高速路,面朝大海。

在海边,方总有套房子。这丝毫也不奇怪。怪的是第二天下午两人准备返程的时候,方总递给安然一套钥匙,说:“这一次我不做选择题,我要你直接拿着。”安然沉默不语,但她不接那套钥匙。方总后退一步:“又不是送给你房子,钥匙也不是独一套。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住住。”安然把钥匙接去,还是不说话,把脑袋靠在车座上。

到底还是发生了。

前一晚那个过程并不惊心动魄,倒像顺理成章。

当车子行驶在返程路上时,安然还在问许多个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干脆就问出来:“方亮,为什么啊?”方亮微笑:“什么为什么?”安然说:“马小艺那么漂亮。”方亮皱一皱眉头:“花瓶也好看。”安然说:“那你看上我什么?论年龄,我可真是你姐。”方亮说:“感觉是不按年龄的。以后,我不叫你姐了。”

果然以后不叫了。

住在香树街上的安然,倒是越来越对方亮痴迷。痴迷方亮身上的所有一切。这个霸道的男孩子,越来越像她哥。做事干脆利索,直奔主题,有一股子近乎执拗的果敢劲儿,或者野性。而安然的环境里,都是一些缺乏此类元素的男教师。仅有偶尔的几次,方亮露出他软弱一面。都是在暗夜里,在安然租住的小屋里的床上。就在昨天,星期天晚上,方亮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很显然,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浑身都湿透。懵懵懂懂的安然抚摸着他问:“怎么啦?”方亮坐在那里呆愣半晌,才慢慢躺回去,把头钻进安然怀里。他似乎喃喃自语:“我现在可以回答你那个问题,你问我看上你什么。说实话,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跟你在一起会很踏实。”这是方亮少有的住在安然家里的一次。安然从来不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是如何跟马小艺解释夜不归宿的。这不能问。她见过马小艺,尽管方亮已经整晚地呆在她这里,她也拿不准是否真的就战胜了马小艺。那个美丽的花瓶,对她来说,依然是个很大的障碍。完全心理上的。自卑感当然已减弱,但未必完全消失。一个女人的青春远逝,很能说明什么的。确切地说,她没有把握也根本没打算让方亮永远跟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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