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洁
侯迁闸是个古城,蛰居大运河畔月河湾,零星点缀的古槐盘根错节,颇为壮观。
这天离黎明还有个把时辰,古城西马家鱻汤馆码头前,铿锵有力的击缶声就阵阵雷鸣般传出老远。
几艘渔船沿着运河湿地鱼贯而出,不一会就上了进月河的漕运水道,此时的运河还没到漕粮的旺季,船桨拍击水面的哗哗哗声格外悦耳。
岸边高耸枝条的古槐十分斯文地吐露槐米,水面上的荷叶还没展开,几只按捺不住性情的白鹭朝它呼扇着翅膀,三五成群的鲫鱼悠闲自得地游着,不时地把头伸出水面,好奇地瞅一眼行驶的渔船和摇桨的船手。
马二柱站在船头上,身子迎风而立,给人透出伟岸般的强壮和踏实。每次收鱼,马二柱丝毫都不敢掉以轻心。
马家鱻汤馆之所以出名,用的可都是运河野鲫鱼。做时往锅中放油烧热,放入收拾干净的鲫鱼,煎至两面微黄,加入姜片、豆腐、运河清水,旺火烧开,撇去浮沫,再用小火煮20分钟左右,汤成乳白色,有黏性,气味清甜、香润,肉质细嫩、鲜美。塘养的就熬不出这个味道。
有的渔家在船上混得久了,变成了渔霸,为了多赚钱往往不择手段,就会在野生里掺杂些塘养或者别种鱼。那时候,稍不留意,横行惯了的渔船就会利剑般斜穿过来,马二柱手中的竹竿就会派上用场。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哑巴胡三撑着渔船匆匆驶来,马二柱搭眼一瞟,便知是运河野鲤鱼,不是马家鱻汤馆需要的鲫魚,虽然个顶个匀称,可也爱莫能助。
眼见胡三小船靠近,马二柱便向收鱼的伙计摇下头,显出无奈的神情。伙计们心领神会,便呼啦啦齐转身招呼另一渔家。半天没人理睬的胡三,突然哇哇怪叫起来,两眼冒着怒火,就想把手中的竹篙抛向马二柱。
马二柱本能地抬起手腕,抄起的竹竿迅疾横在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就在这时,一个女子一个纵身,全身扑在胡三身上,正在往后拉力想往前甩出的胡三,显然不具备防范“黄雀在后”的能力,便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一头扎进河里。
掉进水里的胡三倒不怕什么,他毕竟在运河里翻滚折腾几十年。害怕的确是把他扑进水里的女人,女人一看胡三被自己猛不丁一下推进河里,稍一打愣,便一个纵身向胡三落水的地方跳去。
马二柱一看,大叫一声,不好。常在水中走,打眼一瞟,就知会水不会水,可从女人落水的姿势,明显不是会水的人。而此时的胡三还在水里,也不知潜到哪里了,伙计的船还离着老远。
马二柱没有迟疑,也一个翻身就扑进了水里,不一会,就把已沉入水底的女人拽了出来,在伙计的帮助下,女人被救上了船,这时的胡三正在三丈外的水面往这游着。
第二天,马家鱻汤馆多了两个伙计,哑巴胡三和他的女人,胡三当个大厨,他的女人干上了勤杂。可不知怎的,自打胡三掌勺以来,鲫鱼汤的味道更加鲜美了,来这里吃鱼喝汤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有时来晚了,还吃不上呢。
后来才知道,胡三的曾祖父爷爷曾是乾隆爷的御厨,当年在随乾隆爷南巡到台儿庄时,因迷恋此处的水美鱼肥,所做的鲫鱼汤更深得乾隆爷喜爱,乾隆爷一时高兴,就恩赐胡三的曾祖父在侯迁闸安家,潜心熬制鲫鱼汤,胡氏鲫鱼汤曾盛极一时。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胡家不再熬制鲫鱼汤,等到胡三曾想继承曾祖父的衣钵,可由于家境贫寒,一时半会儿竟也没有拾掇起来,如果没有运河古运河畔的这一出,没有马二柱看他夫妻可怜收容他俩,也许胡三的手艺还会憋在肚子里不知几年。
自此,马家鲫鱼汤更是人喝人爱,比先前风光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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