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泽
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美美的。我倚在窗前,任凭微风淡淡的抚弄,宛如母亲细腻柔软的手。
“姐姐,吃块蛋饼吧?”弟弟伸出抓着蛋饼的小手对我说。
这个小东西又在向我献殷勤了。
小東西是被父亲在一个晚上带回来的。
“野种!”
无论父亲怎样解释,母亲都认定小东西是个野种!当夜,母亲和父亲大打出手,闹着要离家出走。我吓得立在一边哇哇大哭。母亲便跑过来,紧紧地抓住我的肩,满含泪水地望着我。
临了,她还是冲破父亲的阻拦夺门而出。
父亲寻过母亲,为此,警察还来过我们家与父亲谈了很久,并交给父亲一叠东西。可好些天过去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父亲说母亲不会回来了,咱们爷仨就好好过日子吧!
我埋怨父亲,想起母亲当时望我的那一眼,更觉得父亲心里有鬼。
那一眼似乎代表着母亲对我的心疼,怕我受苦。
“姐姐,吃块蛋饼吧?”
“不吃!滚蛋!”
我一巴掌拍掉小东西手中的蛋饼,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阵惨烈的哭声。
我长大了,小东西也已经到了我当时的年纪。小东西不简单,我一直这样认为。有一次,父亲摔了腿,我在帮他敷药时,小东西看着看着竟然跳起来说,长大后要买轿车,那样父亲就不会摔倒了。
“你用什么买啊?”我不屑地问。
“用好多好多钱啊,画着毛爷爷的那种。”
父亲忍着痛楚,蓦然高兴起来,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小东西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好多好多钱,我在那个年纪还懵懵懂懂呢!母亲临走时的那一眼又在我心底荡漾开来。
“臭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透过窗,我看见父亲正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灰溜溜地走出屋子,强作镇定。
“说,为什么要把弟弟的蛋饼拍在地上?”
“他硬要给我,我不要。”说这话时,我有些颤抖。
父亲更加生气了,他把手叉在腰间,身体不住地抽动。
“那你就把它拍掉?啊?”
我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哒哒地摔在地上。自从母亲走后,父亲把精力都放在了小东西的身上。有好玩的先给小东西,有好吃的也先给小东西。为什么父亲就不能对我好呢?哪怕是对小东西好的十分之一好,我也满足。可是他没有,连这一点都没有。
“你是姐姐呀!”
“姐姐怎么了,姐姐就要被欺负?姐姐就要被冷落吗?究竟他是野种还是我是野种啊?”
“啪”!
一只巨大的巴掌生生地搧在我的脸上,也生生地搧在我的心里。我难过而又气愤地跑回屋里,紧锁房门。
我躺在床上,寂静的天花板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我的笑话。眼睛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仿佛两洞泉眼,任凭泪水流淌。
难道我不是父亲的孩子吗?我不敢想,更不愿想。要是母亲在那该多好啊!
太阳已经越发昏黄了,西天的晚霞掩映出赤色的光。
“孩子,打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是父亲,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我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打开门,抱着枕头蜷在床上,不愿搭理父亲。父亲踱了几步后,坐了下来。
“孩子,我对不住你。”
父亲抽泣起来了,这是自我懂事以来第一次见父亲抽泣。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问。
一行泪从父亲的眼睛里强行滚出,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件东西,摆在我的面前。
我紧张地伸出手,摊开这两件东西。我不敢相信,一件是当时警察交给父亲的,原来是小东西的领养凭证。另一件,竟是母亲的医疗证断书……
是父亲领着我和小东西在精神病院里看到了失踪的母亲的。
母亲一脸苍白,面无表情,就一动不动地依靠在病床上。在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我找不出半点儿时温暖的色彩。
“快叫妈妈。”父亲说,可我却开不了口。
这就是我的母亲吗?这就是我五年来一直朝思暮想的母亲吗?我注视着母亲,不但没有该有的高兴,反而格外失落。我只是默默地躲在父亲的身边,极其陌生地握着母亲的手。这手早已失去了从前的弹性,变得干瘪生硬。
小东西突然哭了起来,他像是被母亲的样子吓着了一样,呜呜地捏着蛋饼不住往父亲的怀里钻。母亲的双眼就在这个时候忽地闪了一下,她快速伸出手将小东西抱在怀里,一边摇曳着一边微笑地说:青青不哭,青青不哭。
我的心蓦地像针扎了般疼,泪水不禁喷涌而出。我一把扑向母亲的怀抱,歇斯底里地喊着:妈妈,妈妈!
青青正是我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