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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宽今天要正式“拖板”做屋,这是近八年来他家一年一度的大事,他的屋已经很宽敞了,谷家湾只有他的屋大,已经有十五间了,排起来象一条长街,人称谷家大屋,可他还要做,他准备再做三大间。他计划是这样的:他四个儿子一人三间;他和家菊老两口三间;他哑巴弟弟家厚三间。哑巴弟弟五十多岁了,一直没有结婚,跟着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他不能亏待他。新做三大间是为小儿子准备的,他要为德喜造三间谷家湾高标准的房。
小儿子德喜是他的希望,德喜是四个儿子中是最聪明最健全的一个,他四个儿子都长得像他女人谷家菊,脸盘五官都像,都高出他半个头,样子很威武。可老大德福是个憨子,读了四年书,住了三个一年级;老二德禄脑壳倒是灵,可惜是个哑巴,又聋又哑;老三德寿各种器官倒正常,脑瓜也不笨,可惜从小就有个癫痫的毛病,当地叫母猪风,一有点小刺激就要发病。一发病就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眼睛翻白,口吐白沫。吃了好多药,总是不见成效。
只有小儿子聪明健康,能说会道,又长得一表人才,他听人说:“九个月的人,七个月的神,八个月的娃子养不成。”德喜只怀了七个月就生了,果然就有非同常人的聪明。老宽曾听他爹说过,他也只在娘肚子里呆了七个月就生了,所以他比他几个弟妹都健全聪明。他在对自己脑壳感到特别满意的时候就特别宠爱德喜。德喜读书到初中毕业,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他是立志要报考市重点高中的,可是临近中考了,老宽却把他叫回来,不让他念书了,德喜为此睡了三天不吃不喝以示抗议,但没有用,老宽坚持苦口婆心的给他做工作。他对儿子说:
“德喜呀,我今年是以谷家湾一个老干部的身份跟你谈话的。经过我多年的考察,整个谷家湾将来能接我的班、挑起队长的重任、保证谷家湾将来稳定兴旺的就只有你了,谷家湾兴旺发达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
德喜后来还是起床了。不知是被老爷子的话说服了,还是另有其它的什么想法,他干得很出色。他虽然并未接过“队长”的班,可他很快成为谷家湾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凭着他的文化知识和灵活的头脑,跟谷成武等一帮小知识青年钻研科学技术,推广科技致富经验,深得人们的信任。他们一家七个人,全都是硬劳动力,没有一个吃闲饭。现在有了德喜指挥运筹,科学引导,真是如虎添翼。加上老宽凭着几十年“队长”的权威,还经常“请”一些湾里的廉价劳动力来帮忙。他们家很快富了起来。两三年间,谷家大屋便成了谷家湾的首富,他们已有了四万多元的存款。
老宽要为德喜做三间“高标准”住房。他那十五间旧房,有六间是杉树皮盖顶的黄土墙屋,有九间是白粉墙瓦房。谷家湾还没通公路,钢筋水泥运不进来,不可能造砖混楼房,他很遗憾。他准备在这三间屋完工之后,再把老二老三的那六间屋也翻新一下,四个儿子,就老大结了婚。不把巢筑好,哪能引来凤凰呢?他想一方面抓紧改善家庭环境,一方整顿一下谷家湾的秩序,限制谷家湾姑娘外流。到时候,不仅三个儿子的婚事可以迎刃而解,可能那五十多岁的哑巴弟弟都能岔到个伴哩!
当然,他们的婚事,他最乐观的还是小儿子德喜的。他已给他看准了一个对象。他也看得出他儿子和那姑娘也都相互喜欢。那姑娘就是他姨妹子谷家英的十九岁的女儿谷柳,他觉得他俩是一个神,一个是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设想他们结合后一定会给他生一个十全十美的孙子的。
今天老宽做屋拖板,特意请家英三母子来,倒不是为贪他们劳动力,三人两个女流一个书生劳力都不强,他是想多给德喜和谷柳一些接触的机会,同时也好借此改善一下他多年同家英不冷不热的关系。
可他们竟然不赏脸,三个人都没来。老宽想起就有气,在灶门口扒了几口饭,就到里屋准备拖板祭司头用的鞭炮香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