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刘小杰莫名其妙。
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被狐狸精迷住了,只要带着它,狐狸精就不会上你的身了。
世界上没有狐狸精!
听话,把它带在身边,就算妈妈求你!
刘小杰手一扬,榔头头子掉进旁边的水井里,“扑通”一声,整个浅蓝的吕家巷都晃荡起来。我去上学了。刘小杰语速很快,像子弹,人也像子弹。刘小杰不见了,何涓站在空空的吕家巷中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随刘小杰一起不见了,风吹着轻轻的她,四处飘荡。
她飘到了羽惠河边。这里已是郊区,河对面正对着山谷,风呼呼的、凉凉的,何涓一下子清醒过来,只见桥下面站着的黑影,正在向她走过来。何涓吓得要惊叫起来,但那黑影说话了:你别怕,是我,周铁民。
你怎么会在这里?何涓很奇怪。
我一直跟着你。周铁民解释道,你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脸上冒汗,走路又急呼呼的,我怕你出什么事,所以一路跟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就好。周铁民走过来,伸出手指,把她额上的头发向后拢去。刚才你和小杰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何涓说。
孩子总有犯错的时候。周铁民说着,手向下滑,落在她的脸庞上。他的手指很凉,铁器一样。何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铁民大而薄的手掌像塑料管子,在往她的身体里注入一种古老而弥新的东西。他的手掌继续下滑,托住了那对丰满的乳房。何涓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背靠在后面粗大的水杉树上,他喘出的气息藤蔓一样裹住她,她想,他是不能这样的,她一定不能让他得逞!但是她浑身乏力,抵抗是徒劳的。周铁民压住她,一只手已伸进她的乳罩,他的大手多么有力,他搅动,何涓便像一条河荡漾着、呻吟着。这里是郊区,不是无人区,桥上的青年看见了他们的好事,一个佯装咳嗽,另一个则吹起了口哨。何涓推开周铁民,把衬衫的钮扣扣上,轻声说,你不能这样。周铁民有点口吃,我,我是说,孩子也有犯错的时候。何涓脸色变了,心硬了,冷冷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周铁民嬉皮笑脸地跟在后面,说,以后你要我怎么样就怎么样!何涓说,别跟着我!周铁民说,我在后面保护你!何涓说,我不用你保护,再跟着,我要喊人了!周铁民只得停住脚步,看着何涓消失在浅蓝的夜里。
5
汽车进了火葬场,朱壮的尸体移到滑轮车上,亲朋好友们围着滑轮车缓缓转圈,以示最后的悼念。朱壮的影子注视着每个经过它身边的人和影子。朱壮老婆的影子经过时,它拉住了它的手。就像米菲是朱壮的老婆一样,它也是它的老婆。朱壮的影子说,我走了。米菲的影子流着泪说,你走好!最后所有的人都走开了,只剩下米菲还站在旁边。一些跟来的人在火葬场门口点着了旧衣,包括朱壮藏钱的那块破棉絮,谁也没有发现里面的奥秘,十万块钱顷刻间化为乌有。最后连米菲也离开了滑轮车,朱壮的影子闭上眼睛,它将马上面对几千度的高温。它想,人的影子越长越痛苦,越短越幸福。比如,躺着总是要比站着幸福的。那么,人没有影子时是不是比躺着更幸福呢?人们讲轮回,也许经过这几千度的高温,它将到达另一个世界,也许那是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工作人员将滑轮车推进了焚尸间。
6 刘小杰跟何涓玩对立,她一说话,他会在耳朵里塞上棉花。何涓气得不行,这么大的儿子,又打不得,再说了,真打起来,她未必是他的对手。她神思恍惚,连最拿手的打毛线也容易出错。这一点米菲看出来了,星期六下午,厂里停电,米菲一定要带她出去玩玩。朱壮死后,和平铸造厂给了米菲一个检验员职务,算是交代。何涓说,你难得有休息天,不想回乡下看儿子吗?米菲笑着说,看他干什么?何涓说,你这个人没心没肺的,我那儿子虽然不听我的话,可是只要他一去上学,我就很想他。米菲说,儿子将来有他自己的路,你想多了也没用。何涓说,关键是,不是你想不想就能不想的。米菲夺下她手中的毛线,那我带你去一个不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