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森他们去的时候, 黑七先他一步进了公园,黄包车就扔在了公园门口。黑七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以拉黄包车的身份进不去,就亮出记者证。他的记者证是在黑市上买的假证,但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的。黑七的这身黄包车夫打扮不影响他亮记者证, 很多记者为了保全自己,或得到第一手新闻,也是需要乔装打扮的。
看到这个黄包车,张森灵机一动,倒是个很好的掩体和道具, 就让那个同学在黄包车跟前等,万一有人盘问起来也好有个托词。张森不经意间的一个回头, 看见一个报童也在门口徘徊,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着卖报。天冷,他的脸捂得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他当时心里想,看热闹不怕死的可真多。张森如果不是为了这次爆炸行动,他是不会往这凑合的。危险啊,上次日本飞机轰炸,张爱敏被埋在废墟里就是个教训。他心里惦记着张爱敏,算今天已经两天没去看她了,昨天原本要去的,为了今天的行动,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密谋、准备。嘴上说不怕死,心里也是胆突的。今天如果活着回去,无论如何要去看张爱敏。她指定惦记死了,还不定急成什么样呢。两人一块出来,相依为命啊。是没谈婚论嫁,还以兄妹相称,可心里都有对方。就是没男女那层关系,他们的兄妹之情也足以让两人难舍难分。
距离公园两百米的十字路口, 靠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锦江坐在车里,手握着方向盘,随时启动的架势。他戴着墨镜,从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情况。这是他和黑七原本说好的接应地点,但他现在等在这里,完全违背了初衷。原先是帮他逃离,现在是帮他“解脱”。即使报童打不死他,逃到这,上了他的车,他在车上也把他解决了。到了晚上往黄浦江一扔,神不知鬼不觉,他就可高枕无忧了。他不是狠心,日本人的嗅觉实在是太灵敏。一旦黑七落在日本人之手, 殃及的可是一串人。真到那时候,谁也别说谁骨头软,谁也架不住酷刑的考验。何况他只是个杀手, 没经过保密守则的训练,供出他,轻而易举的。别看黑七信誓旦旦讲什么道上的规矩, 那是他还没尝过酷刑的滋味。罢罢,黑七,我不等你负我了,我先负你吧。你负我在先,还得搭上个我,我负你在先,只搭上你自己。这个多和少的哲学不难懂啊。
检阅台上坐满了日军军官。黑七不看什么军官,他只看男人打扮的女人。哦,他看见了,在最后排靠边的位置,穿着军装,戴着单帽,短发露在外面。脸色白皙,大眼睛。够派!黑七想,就是她。看热闹的不少,还有一些商户和汉奸, 外加各方的记者。黑七往跟前凑凑,准备阅兵一开始他就行动。
阅兵刚开始, 检阅台上第一排日军大佐的身边又落座一个女人,男款黑色呢子大衣,貂毛领子。梳着大背头式的短发,没戴帽子,貂毛领子很长,正好簇拥着她的下巴,也不显得冷,倒显得美丽动人。她是想用男人的装束掩盖女人的美丽, 但这更让她的美丽多了些特别之处,女人的漂亮外加男人的英俊。
这下黑七傻眼了,是谁? 谁是? 一个穿军装,一个没穿军装。要不一块炸? 但两个女人离得很远。
张森和他的同学也往看台靠近,张森怀里揣着手枪,同学藏着手榴弹。第一次没有经验,黑市上也买不着杀伤性强的手雷。张森用胳膊拐了他一下,让他做准备。那个同学脸都吓白了,张森的心也突突地跳,看了同学的脸色,心里更没底了。他用胳膊轻轻地靠着同学,他的胳膊明显地感到抖动, 他的同学已经发抖了。他用眼睛示意他,别怕,但他自己怕得要命。
阅兵式正进行着, 日本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看台走来,脚步声整齐而震撼。
如果队伍走到看台前,黑七行动,士兵很快就围上他。不容他犹豫,不容他思索。两个女人,要尽快炸掉一个,出手要快。那就是第一排,那个重要的位置。他快速拿出手雷,这个动作快得别人看不见,他是小偷出身。小偷的手要是慢了,那不早被抓了吗。他掏出手雷的同时,就拉开了引擎,投向第一排的貂毛领女人。黑七为什么要炸毛领女人,很简单,锦江让他杀的是看台上的女人, 因为这个第一排的毛领女人更像女人, 况且她坐在第一排,说明她的重要性,就是她。坏就坏在锦江给他看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穿军装的照片,一张是穿男装的照片。如果就给他看穿军装的照片,他就不用选择了,直接炸后排的那个军装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