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汉子伸手拍了拍达吉礼的肩膀:“小伙子这么棒的身板,到了太平县吆车、上山放牲口、下草湖打草、种庄稼,啥活儿都难不住你。”
他们跟毛驴队朝大坂南坡下走去。
有了锅盖大的两块锅饼,够他们二人垫饥走到山下有人烟处。
落日时分,他们走到大坂下的山沟里。天阴了下来。山道旁有一栋圆木墙壁、土房顶上长满草的房子。房门关着没上锁,不大的窗户敞开着。达吉礼伸手去推门,从窗户里蹿出一只狼。达吉礼手起鞭落,驼鞭抽打在狼身上,狼躺在地下不动弹了。他快速收起驼鞭朝狼走了几步,狼迅速爬起来朝不远处的树林里奔去。
小木屋分里外间,都有一条长炕,屋里再什么都没有。他们打算在木屋里住一夜,趁天亮多拾些柴,加火堆防备夜里野兽侵袭。达吉礼在屋里找了一截羊毛绳,带秀秀去树林里拾柴,盘山道上传来“咯吱咯吱”的牛车声,抬头望去,有八套老牛车沿盘山道很缓慢地朝山下走来。木轮牛车没有刹车,朝山下走的时候,每套车后都拖着一根长木头,以此减缓车速。车户们手里再拿根粗壮的木棍站在车辕木上,要刹车时,木棍一头朝地下,中间担在车辕木上,车户使劲朝后一扳木棍,别住牛车前行,就刹住了车。
达吉礼和秀秀拾够烧一夜的木柴。夏季的天山如娃娃的脸,山沟里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落了小雨的山道上很滑,有一套牛车下山坡时车速过快,拖在车后的长木头撞在石块上,撞断了拴木头的铁链子。慌乱中车户手里的刹车木掉落在山道上,失控的牛车在距木屋百十步一段陡山道上向山下驶来。
后头的车户们都喊:“跳车,快跳车,你跳车呀”
眼看一场车毁人亡的事故即将发生,达吉礼疾步迎上前去,一把逮住了牛缰绳,顺势跟牛车奔跑了几十步,瞅准路旁一块较平缓的草地,死命地拽住牛头上的缰绳,将牛车拐向草地,稳稳停住。因用力过猛,达吉礼的右臂被碰伤,鲜血染红了衣袖。
这位二十来岁的车户吓愣了,还站在牛车辕木上。达吉礼帮他把牛车吆到木房子门口停下,他才缓过神来。
雨越下越大。离山沟口处的平路上还有里把远,车户们打算在木房子里避雨住一宿,第二天雨停了再赶路。虽是盛夏时节,天山里下雨还很凉,达吉礼和秀秀身上穿得单薄,在木屋里地中央燃起一堆火,屋顶上有个天窗,木柴的青烟顺天窗乖溜溜地钻出去。
车户们都拿毛毡盖好各自牛车上的货物,让牛们放任自由地在草滩上吃草,走进木屋取暖休息。被达吉礼搭救的小伙子,手捧一卷花洋布,“扑通”一声跪倒在达吉礼面前,要以此答谢达吉礼的救命之恩。
正在让秀秀帮他包扎伤口的达吉礼,腾出一只手去扶那个小伙子:“咱也是吆车的出身,吆车出门在外,谁都会遇上三长两短的事。你的心意咱领了,东西决不能收。你们都豁出命吆车跑生意,翻越天山大坂,为的是养家糊口,不容易。”
达吉礼不收下东西,那个小伙子就跪着不起。
一位年纪大些的车户说,给逃荒赶路的人送布匹不太合适,送他们几块大洋吧。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好买个避风挡雨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