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回城后就参加了工作,回乡的机会很少了,只能在春节回去给乡亲们拜个年,在康大叔的祭日回乡祭奠。他每次都带着"阿乌"。故乡山水依旧,人情依旧,只有杨林的心愿未了。两年过去了。
这是第三年康大叔的祭日。杨林照例请了假,带"阿乌"回乡祭奠。他用面粉精心做了颗野猪头作为祭品。一群孩子跟着他上坟,看到那颗野猪头,一个孩子好奇地问:"叔叔,你在城里也打野猪吗?"
杨林苦笑着摇摇头。
另一个孩子嚷道:"我们这里有好多野猪,毁了好多地,还扑人哩。"
杨林的心猛地一跳,急切地问:"没有人去打吗?""打是打,可是没打着,好几个人却给扑伤了。野猪闹得好凶,我们都不敢进山打柴了。"
杨林还想问什么,旁边一个孩子又道:"前些天,我爸去打柴,几头野猪窜出来扑他,幸亏跑得快,要不丨…-""在哪里?""断指峰。"
杨林一怔,断指峰正好在野猪沟南侧,是进入野猪沟的天然门户!他蹲在那里沉思着,埋藏在他心底的那种血腥报复的念头,一刹那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他感到自己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一个冒险的计划骤然形成了,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使他"蓦"地站起身来,将身边的几个孩子吓了一跳。
当天晚上,他住了下来,提着酒和一些卤菜,来到现役民兵营长的家里。那间屋里的灯光亮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林背着康大叔传给他的猎枪,带上"阿乌",悄悄出了村子,向断指峰赶去。
山林里的原始气息,撞击着杨林年轻的心扉。两年了,整整两年没有和野兽较量了!他为昨晚说服了民兵营长而得意。昨夜,他和民兵营长商议,进山再追剿一次。他和民兵营长都清楚,不消灭那头红毛巨猪,这一带的野猪隐患就不可能断绝,村里生活就不可能安宁!然而有一点民兵营长没有料到,那就是杨林会今天一早进山。他们原本商量好,聚集民兵晌午进山,但杨林生怕人多误事,惊动了村里环保组的几个头头,这件事就会泡汤,况且,杨林一心只想亲手手刃那只红毛巨猪。一想到那只凶残的红毛巨猪,杨林不由紧了紧背在身上的猎枪。
一踏进断指峰,杨林的神经就绷紧了,直觉再次告诉他:这正是曾和自己较量过的那群野猪!他爬上高树瞭望,四周只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林海,山风吹过,树涛汹涌,远处松林"呜呜"狂啸,更如鬼哭狼嚎,杨林微觉手脚发凉,他滑下了树。两头野猪钻出树丛,赫然撞入杨林的视野。杨林连忙紧按"阿乌"趴下隐蔽,他观察一阵后,断定这是"散猪"(哨兵〉,不能射杀,否则会惊动大群野猪,后果不堪设想。他紧扣"阿乌",避开散猪,逐渐逼近野猪群的活动区域。这一带已被野猪群破坏得不成样子,比两年前更甚:整排的小树被刨翻,树根被啃得一片狼藉,就连百年巨松也未能幸免,一样被啃得"皮开肉绽"!
终于发现野猪群了!只见几十头野猪聚集在一个小山沟1,有的正在刨食竹根,有的在啃咬树皮,还有几头幼猪正在游斗、嬉戏。
面对这么多野猪,怎么办?杨林迅速作出决定:除掉头猪,再打散野猪群,各个消灭。但哪头是头猪呢?杨林观察了半天也看不出来。那头红毛巨猪不在野猪群中!
杨林扣紧"阿乌"的羁绳,潜入丛林,搜索红毛巨猪。他眼前不时地跳动着红毛巨猪的影子,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它就在附近,在窥探自己,灾星已在头顶闪动。他猛一回头,果然一双通红、闪着仇恨凶光的小眼睛在树丛后一闪,他把枪一抬,却什么也没看见,无声也无息。他只得猫着腰继续前进。然而这种感觉更加强烈,那双仇恨的眼神直刺他的后背。
杨林站定,深吸口气,把心底本能的一丝恐惧强按下去。这时,迎面撞上来一头庞大的野猪,它目中凶焰暴闪,龇着寒森森的獠牙向杨林直逼过来。杨林对准它的脑袋扣动扳机,"轰"的一声巨响,野猪头被打成了蜂窝,但它在垂死之际,竟然猛蹬后腿,身体如一枚重型炸弹砸向杨林。杨林连忙闪避到树后,野猪重重地撞上树干,枯枝纷纷落下。
蓦地,一股强烈的腥风从背后袭来,杨林慌忙调转枪口,~扣扳机一枪没响,猎枪是单发射击的。
突然袭击杨林的正是那头红毛巨猪,此时,它已腾身扑向杨林,几年的仇恨全部聚集在这一记雷霆万钧的猛扑中。杨林脑子一片空白,他已经没有可能再躲开,眼看就要丧生在野猪獠牙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起一"阿乌"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地抵住了体重达五百多斤的红毛巨猪的猛扑。
杨林飞快地拔出猎刀,用足全力朝野猪头猛劈一刀,锋利的刀锋顺着野猪右颊切下,削去它半边面皮、一只猪耳、一只眼睛,一枚獠牙也被砍飞出去。红毛巨猪惨叫着负痛狂逃。
杨林顾不上追击,他冲到"阿乌"旁边,差点昏厥过去:"阿乌"被扑得血肉模糊,头部被野猪的獠牙刺穿了一个血洞,脑浆混着鲜血汩汩直流。为了救他,"阿乌"牺牲了自己。
杨林虎目含泪,紧握双拳跪倒在"阿乌"旁边,任"阿乌"的鲜血将他染透,任仇恨的烈火在他心底燃烧。
良久,他才神情麻木地站起,默默地用猎刀挖了个深深的坑,将"阿乌"埋了进去,堆了座高高的坟。
突然,四面树丛乱晃,草翻树倒,腥风阵袭。野猪群包闱了杨林,开始进攻。
杨林背倚大树,紧握猎刀,他决定拼死一搏。野猪群带着死亡,带着恐怖,步步逼进。
再说民兵营长起床后,悄悄集合好民兵,自己则来到杨林留宿的屋子。屋子的木门关着,民兵营长轻拍门板,叫道:"杨林,杨林。"屋里悄无声息。他稍一用力,门被推开了,屋里空无一人,民兵营长一时愣在那里。
猛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拍大腿,奔出门外。不一会,集合好的民兵都知道,他们的老营长只身闯断指峰去了!一人一犬一支单发猎枪,人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三年前杨林死里逃生的情景一下浮上众人眼前。
民兵营长看了看手表,估摸杨林已到了断指峰,说不定已遭遇上了野猪群。时不宜迟,民兵营长顾不上多想,把手一挥。队伍急速向断指峰扑去。
这时天早已放亮,村民们望着民兵飞奔出村,有好事的人跑到村里的环保组那里报告去了。
断指峰,血雨腥风,杨林浑身上下被血染得通红,说不上哪是人血,哪是猪血。杨林双目烧得怕人,那柄锋利的猎刀,顺着血槽"滴嗒滴嗒"滴着鲜血。
又一头野猪骤然跃起向他扑来。杨林身体没动,就在庞大的野猪身体即将撞上来的时候,杨林猛一闪身,野猪轰然一声撞在粗壮的树干上,被猛地反弹回来,野猪的肚皮暴露无疑。说时迟那时快,杨林操刀而上,猎刀刀锋向上,"扑哧"一声捅入猪肚皮,随即用力向上一挑,直直地在野猪肚子开了一条近一米长的口子,立时猪内脏冒着热气,汩汩地涌了出来。
杨林将已经钝口的猎刀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形,冲着野猪吼道:"来吧,杂种!"
不知为什么,围攻他的野猪似乎被它们这位强硬的对手震住了,一时处在原地没动弹,然而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几只硕壮的野猪,龇着獠牙,几乎是同时向杨林扑来。
"完了!"杨林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横刀在手,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从杨林身后的两侧"嗒嗒嗒",同时吐出几条火舌,拦腰截住了野猪的进攻,立时有几头野猪猝然倒地。
"受伤的野猪胜过虎"。疯狂的野猪群猛地散幵,有的迎烟扑向枪响处,有的直扑杨林。
杨林猛然醒悟,他一纵身攀上树枝,一头野猪恰恰冲到树下,张开血盆大嘴去咬杨林尚悬在空中的双脚,杨林连忙缩身,只听到"嘶"的一声,鞋跟被野猪咬住,撕去了鞋底,险极!
民兵们立刻全面开火。几十条冲锋枪、步枪响成-片,密集的弹雨向野猪群倾泻。
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野猪死伤惨重,乱成一片。红毛巨猪冒死冲进包围圈,带着残存的野猪拼命突围。
突围中,红毛巨猪又身中数弹,但它还是疯狂突围。一名守在它面前的民兵心惊胆战,慌忙避开,野猪群疾若狂风般地从突破口卷出。民兵们个个气得直跺脚骂娘。
杨林从树上下来,身子都站不稳了,要不是有人忙上前搀扶,准摔倒在地。